返回忽若云州双情近,蔷薇依旧秋雪盈(1 / 2)叶落惊寒首页

并州秋来后的白昼总是少得可怜,一抬头天是蒙蒙淡灰般的白,不似夏季白日的彻底,等低头后再一抬头,白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只能点烛续日。明烛不输白日的光线亮满了整间屋子,反倒衬得屋外早落下的夜越发漆黑,似迷恋般窥伺着天地间这仅有的一点光明,蛰伏于外,欲霸占而后快。

这样早到的夜,风雪不减,青川冒雪而归,叶寒有点惊讶,原以为昨日青川回来过,今日应不会再回来,没曾想仍准时回来,似如期而至。

见到青川的秋实,仍像是见到猫的老鼠,瞬间吓破了胆,一如今日晨间畏缩恐惧的模样,连正在叶寒脖颈处按摩的双手都忘记了要做何事,僵硬着没有动弹。

见青川回来了,叶寒站了起来,便吩咐着秋实不用按摩了,让她去打些热水来给青川洗把脸,暖和下手,顺便再去小厨房弄些吃食过来。

对秋实落荒而逃的反常样儿,青川视若无睹,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缓缓向他走来的叶寒身上,只听她笑颜开口说道:“秋冬军营正忙,你两地来回跑,小心注意点身子,别累坏了。”

叶寒接过青川手中的银狐披风,放在门边的衣架上,主动拉着青川在软塌上坐下。两人之间有一方长形小矮案,有一红泥小炉一直煨着热水,白雾惹气不时透过青花壶上几个小孔溢出,标志着水烧正好,可以冲水沏茶了。

矮案上流画的茶杯早收下去了,并不是因为青川回来而提前离去,而是闲来无事不小心说到了陆知,一时玩笑说得有点不着边,臊得流画羞得满脸通红,丢下一包袱就连忙走了,任她再回怎么喊都没挽留住。从白日转入天黑,叶寒心里暗笑着,流画脸上的羞红过了这么久应该也还没消下去吧,也许明天见时脸上还有。

“先喝点热茶暖下身子,去去寒意。”

叶寒仿佛回到了原来在云州时的样子,话里话外全是对青川的关心与爱护,完全不似今日之前的惧怕和疏离,这让青川很是欢喜。

一连喝了好几杯热茶,青川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睛就没眨过,满满全是叶寒冲他盈盈含笑的样子,恍惚间把他好似也带回了还在云州的时候,于是也聊着家常闲事来,“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刚才瞧秋实在你身后按着什么,需不需要把解白找来给你看看?”

“我哪有这么娇气,不过就是昨夜睡觉落了枕,脖子有点酸痛,叫秋实按了一会儿好多了,军营事忙,没必要找解神医白跑这么一趟。”虽然有些事叶寒想找解白问个清楚,但是思虑一二,叶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等有机会再说吧。

青川侧眼瞧着叶寒的脖颈,再三仔细看了几下,见她确实无事这才作罢。这时秋实已经回来,热水满了澄黄铜盆,白巾整齐摆放一旁。因昨日有了先例,管家陈福一直派人在厨房轮流值班,只要将军一进门,便有人准备好吃食,所以这方面没让秋实费心。

饭食排放在花厅偏角,虽然离外间正堂有一段距离,但香气四溢一直弥漫到了叶寒鼻尖,勾得她食指大动。可惜她早用过晚饭,胃腹半胀,实在吃不下其它,便婉言拒绝了青川的邀餐,让他一人去吃,省得她看了眼馋,吃坏了肠胃。

青川不做勉强,抬步前去花厅用餐,但即使珍馐佳肴饭香诱人,可还是抵不住他的嗅觉灵敏,竟然在浓郁的饭食味道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却异常熟悉的味道,让他措不及防一下就想起了云州城的夏天,蝉鸣耀阳,叶家小院一角花亭处,娇艳柔媚的蔷薇花开了满墙,深吸一口,清甜舒心的味道就这样缓缓地进入他的鼻间,滑过了他的喉咙,落在了他的心房上。

如夜深邃的墨眼顿时闪出惊喜,花厅中珍馐再美也唤不起他的喜欢,追问着叶寒要蔷薇元子吃。叶寒听后先是装傻充愣,见青川笃定的模样这才点头承认,但也没遂了他的愿,非让他先把晚饭吃了再说。

“姐姐,快把蔷薇元子拿出来吧,我想这一口都想了三年了。”

青川撒着娇,卖着萌,说着软化讨着叶寒的欢心,而叶寒看着长大版的青川,退去了少年稚气,男儿的坚毅成熟在他身上无处不在,但面对他的撒娇求情,叶寒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他说不,宠溺看了他一眼,然后让秋实去小厨房把刚蒸好还来不及包的糯米元子和蔷薇蘸料取了过来。

碧色圆盘整齐摆放着十个白乎乎的糯米元子,刚出炉的在寒夜里还冒着白雾热气,一旁精致小巧的玉色小圆碗中,嫣红微紫的蔷薇花碎拌着晶莹剔透的绵砂糖,不用低头凑近细嗅,只需深吸一口,蔷薇清甜的香气就能一下落满肺腑,好不沁人心脾。

青川净过手,桌上的筷子根本没用,直接上双手直接拿起软乎白胖的糯米元子,在玉色小圆碗中一沾,雪中顿现娇色,疑似春来不予说,煞是好看,让人不禁食欲大动,青川自是毫不客气一个一口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几年不见,青川的食量和吃相着实让她吃惊,叶寒看着连忙倒上一杯温茶过来,让青川吃慢点,别撑坏了肠胃,还关心道:“这糯米元子刚从蒸笼里拿出来,很是烫手,别用手拿。”

可惜青川正吃得不亦乐乎,哪顾得了这些,一边吃着还一边冲着叶寒笑了笑,示意着自己没事,然后又伸手捡起另一盘中的糯米元子吃起来。不下一刻,两盘蔷薇元子就被吃了个精光,就这样青川还叫嚣着没吃饱,让秋实再去拿个几盘来。

剃去满脸的络腮胡子,青川的惊人容颜回到了从前,也把秋实对他的恐惧拉回了从前,玉面罗刹,三年前被挂在铁旗杆上的白骨,秃鹰叫着死人的魂灵在军营上空盘旋久久不去,人人自危,生怕成了铁旗杆上第二具白骨。

恐惧太深,秋实自是不敢违抗青川的命令,连忙提步欲夺门而出,但却被叶寒一句话立即拦下,“秋实,不用去拿。”然后又对青川劝说道:“糯米性黏,不易消化,你一下吃这么多会把肚子撑坏的,还是多喝点茶消消食。”

并州冬寒少有颜色,她也是在城中闲逛时偶然看见一家小店竟然有卖蔷薇干花,这本是店家打算留着自家泡茶喝的,但她想到青川爱吃蔷薇元子,便死缠烂打了许久掌柜的才卖了她一丁点,这才有了今夜这一小碟蔷薇馅料,还好不多,要不然以青川的贪吃,不把自己吃撑了才怪。

对叶寒的话青川自是无条件服从,叶寒见秋实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站在门边不敢动弹,身子还轻轻发着颤栗,一如早起看见那般,又别有意味地看了青川一眼,便开口让秋实回房去,今夜不需要她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