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叶寒今日喝的第五杯莲心茶,一口饮尽,泡苦了的水混合着苦涩不减的碧绿莲心贯穿下了喉咙落在心间,那方积郁良多的苦闷才得到少许缓解。口中绝苦的味还未消下,叶寒回味间又连忙让秋实再泡一杯来,还特意嘱咐多放一点莲心。
秋实很是纳闷,夫人有这么口渴吗,这几日喝的莲心茶都快有一小桶了,但她不敢忤逆叶寒的吩咐,老实加了茶杯三分之一的碧绿莲心,冲上刚烧好的热水,小心放在叶寒一旁的矮案上。
莲心茶刚落稳当,叶寒就立即伸手端起,可还未入口便被江流画半路截胡,态度强硬抢了过去让秋实拿出去倒了。
“流画,你这是干嘛?”叶寒睁大杏眼,很是不解,还有轻轻的愠怒之气,估计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
江流画转过头来,文静的眸子也是生着怒意,却声音细柔反问着,“干嘛?我还想问你这是干嘛?这莲心是大寒之物,女儿家不可多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害处?”这几日叶寒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见不得她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
流画性子稳重端庄,难得生气,若是发作,定是有什么不可不说之由,叶寒心虚,闷着脸侧过头去不敢面对她,生怕她说教。
“我只是口干而已,在屋里待得太久,这暖炉烧得太旺,有点上火,想喝点莲心茶败败火而已。”
叶寒嘴硬不愿吐露实情,江流画虽心里气她,却也拿她没法,只能无奈作罢,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小叶的反常定是与青川有关。她记得那日雪下得很大,她正披上挡风遮雪的斗篷,拿着生辰贺礼去合碧庭去找小叶,可门刚打开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是王爷今夜给王妃庆生,让她不用去了,就连前来唤她的秋实也一并困在了屋中,让她焦急担忧了一整夜。
江流画看着叶寒青丝半遮的脖颈,隐隐约约可见几分清晰齿痕,这么多天都还没消可见青川那晚没少折腾小叶。可他们已是夫妻,若仅是因为这事应不会引起小叶这几日的反常,但那日生辰她与青川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江流画小心试探道。并非她爱管闲事,只是这莲心茶小叶再这么喝下去,遭罪的还是小叶自己,她总不能任她如此胡闹下去,还是把事情问清楚最好,至少要弄明白小叶反常究竟是为何。
“……没有。”叶寒没有隐瞒,只是当听到不愿意想起的人,神情多少有些逃避,话语蔫蔫无力,不愿多说。
“难不成你骂他了?”江流画大胆猜测着,她昨日问过常嬷嬷当日之事,青川那日特地休沐在府陪小叶,可进了里屋之后出来就是一张愠沉不定的脸,只留下一句“照顾好王妃”便骑马走了。
听着江流画的问话,叶寒平白觉得一阵好笑:“我骂他?我为什么要骂他?再说为什么不能是他骂我,说不定他还打我了?”
“青川打你?你打他才差不多!”三人彼此都是旧识,青川对叶寒的心思,江流画估计比谁都觉察得早,自然也知道得深,“他哪舍得!”
最后一句话,江流画一语中的幽幽道出,正巧常嬷嬷掀帘进来,也不知叶寒有无听见,江流画不由心中一口轻叹。
一杯秋梨茶奉上,常嬷嬷自觉退后几步侧身候着,不指东也不道西,恭顺站在一旁不惹人厌。
秋梨膏兑化开的梨水,清甜可口,唇齿间的莲子苦涩瞬间荡然无存,仿佛心底间那方蕴积的郁闷也轻了许多,难怪世人都喜先苦后甜,这其中转变的极致着实让人沉迷。但若不是事出有因,谁又会喝那一杯杯苦到舌根的莲心茶,叶寒放下空了的茶杯,心有暗暗想到,希望她喝下的苦都能如她心中所愿吧!
叶寒跟江流画又说了一会儿话,偶尔一瞥见常嬷嬷还在,叶寒有些不解主动问道:“常嬷嬷,你可还是有事?”
“回夫人的话,陈管家在外候着,想求见夫人。”
见她?叶寒暗自轻嘲一下,估计又是与青川有关,但礼数还在,她又不能真使性子直接拂了陈福的面子,只好让他进来。
“老奴给夫人请安,夫人金安万福。”
叶寒瞧着恭敬跪在地上的陈福,自然联想到派他前来的人,顿时心里没了好气,闷闷说道:“起来吧!”见陈福起了身,叶寒才不情不愿开口问道:“你找我,是有何事?”
陈福躬身回话:“回夫人的话,老奴今日前来除了向夫人请安问礼外,确实有一事,想询问一下江姑娘。”
“流画?”叶寒也是一惊,不是找她的,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心底大呼幸好,然后不解看了流画一眼,与她的好奇不期相遇,向陈福问道:“你找流画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今日军营陆将军派人传话进府,专程想问下江姑娘在营帐时,可曾瞧见过一枚翠青色的玉镯?”
江流画想了想回道:“确实见过。我打扫营帐时,瞧见那枚玉镯放在书架上,怕不小心打碎了,就放在木箱里,用软帕包好。”陆知不会为此种小事找她,江流画有些不安,于是追问着陈福,“可是我做错了事,惹陆将军不快?”
陈福笑着回道:“这倒不是。陆将军受了伤在营帐休……”
“他受伤了?”江流画猛然站起,以为远离就可放下,可一听见他受伤了,还是心安不了。
叶寒瞧着流画的过激反应,伸手拉着她坐下,眼神示意着她别太担心,然后转头问向陈福,“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将军怎么会受伤?”
陈福依旧躬身着,语气沉稳不变,“前几日陆将军为救王爷,被碎片扎进了脸颊,这几日在营帐养伤时,发现书桌上那枚玉镯不见了,里外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才拖人想问下江姑娘可曾见过。”
江流画的神情从最初的惊慌不定成了红了眼眶,垂头担忧间,泪早已浮上了眼,叶寒看在眼里心里一片明了,于是帮她问着陈福,“不就是一枚玉镯吗,陆将军至于如此大惊小怪,还特地传话进府询话问人?”
叶寒话里有话,陈福怎能听不出来,可惜这都是主子们的事,他一个奴才也不好妄下定夺,只有据实以禀,“据陆将军所言,这枚玉镯是他亡母遗物,意义重大。王爷体谅他孝心一片,还有伤在身,便派人帮陆将军传话看能否找到玉镯下落。没想江姑娘果真知晓,老奴这就派人告知陆将军,也好安他烦心好生养病。”
“等等!”
江流画突然喊到正要离去的陈福,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陈管家可否让我去传信?”江流画双眼飘忽不定,与陈福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玉镯放在哪儿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还是让我去好,省得他人翻找时没个轻重,把玉镯弄碎了。”
“这……”
陈福疑惑看了一眼江流画,然后把目光投向坐在上方若有所思的叶寒,一脸犯难,迟迟不敢做决定,最后还是叶寒发了话,“陈管家,你去备上几盒补药,午时过后我与流画同去军营看望陆将军。”
“是!”陈福连忙应下,好似怕叶寒会突然反悔一般,连忙转身出了门,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