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过他吗?
随即叶寒翻转眼珠心中反省一问,但不管了,她还得去找流画算账,居然一声不吭就留书出走,而且还是为了陆知那个又臭又硬的木头,连自己这个相依为命三年亲如妹妹的人都可以不要。流画最好给她一个好的解释,否则她今天绝对跟她大干一架。
看着头也不回就跑掉的叶寒,青川心里就跟现在春来雪霁的并州一样,虽澄空艳阳日暖却冰去雪融浅风寒,吹上身还是心里起了一丝拔凉意,可也是一想到那个跑得早没踪影的人儿,心里又莫名一暖,这点春寒料峭如一毛毛雨,不足为惧。
青川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莫名一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回头看他一下,早知道刚才在马车上就直接操翻她,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去看别的男人……和女人。
长空湛蓝一色,金乌至中,墨青屋檐下融融雪水成注,脚下黑影也缩成一团,已是正午,是时候回军营了。
余光凌厉掠过一旁银杏古树,青川赫然一道:“陆知何在?”话音一落,银杏古树的粗大树干后立即闪出一道人影。
“将军!”陆知低首跪在青川面前,等待他的差遣。
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马鞭,青川一跃上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鬼鬼祟祟躲在暗处!”
青川言简意赅,陆知低头憨笑边挠着头边站起来,他还以为将军会惩治他强掳江姑娘之罪,现在想来还是他想多了。见将军长鞭指马示意他骑马回营,便立刻飞身上马,但一想到江姑娘,陆知这个铁骨铮铮的糙汉子居然有了穷酸书生才有的忸捏,青川无声笑了一下,瞬间扬鞭而下,骏马奔腾一去。
出了并州城,道路上的积雪盈尺薄了许多,零星可见几点野草新绿。并州漫长的冬季终于走了,春风化寒拂面比隆冬时轻了许多,不再是刀子刮过般的疼,这样的良辰美景虽不似江南桃杏缠绵多情,但骑马悠闲下,一忘战场血腥,还是别有一番的美。
“将军,皇上钦派的大臣昨日已到了驿站,将军可要去见上一面?”江姑娘占据了他太多的心思,出了并州城走在回军营的路上,他这才想起要紧之事,实乃失职,陆知惭愧。
青川手中缰绳稳实,骏马好似懂他心思,走得更加悠闲散漫,对回营漫不经心,遥望并州山水风光,大气磅礴,一时无两,“冰封酷寒俯首隐忍,青山绿水肆意盎然,万物因季而变应势而为,陆知,你应多学一点天地这份从容。”
“将军点拨,末将自铭记在心,可……毕竟这肃王爷是奉皇上旨意来的,他手中还有皇上的圣旨。”天威不可测,君臣两有别,不可得罪,而且肃王爷论起辈分还是将军的大伯父,先帝的长兄,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探望一番。
青川讪然轻笑,不以为然反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呢?陆知被青川的态度弄蒙了,“……所以,将军不打算去见下肃王爷?”
长空蔚蓝大雁北飞,大地苍茫远山回绿,惊蛰时,雪色浅薄出新泥,好一派天朗气清的闲适时光,陆知骑在马上却不合时宜出了一头细汗,青川余光一瞥心中暗自摇头叹息,这江流画怎么也是清贵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瞧上了陆知这个憨傻木讷之人。若不是为解姐姐心忧,他才懒得管江流画喜欢谁不喜欢谁。
“你也别太担心过多,此次赫连长文是来封功行赏的,不会拿我们怎样。”陆知跟了他也有三四年之久,与一根筋的人打交道还是直话直说为好,“再说赫连长文已是花甲之龄,并州本就苦寒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你不让他好生休息一下,他那把老身子骨怎么吃得消。若一不留神在我并州地界上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京城又有一番热闹好看了。”
陆知听后心中无不连连点头认同,还是他心不定思虑不周,怪不得将军让他多学一点从容淡定,“将军……”,陆知侧头一看才知自己走在前列,将军位于左下方定住,远望大雁北飞方向,默默出神,“将军,您在看什么?”陆知也望天一眼,湛蓝如碧很好看,但也仅此而已,并无何稀奇之处。
“这冰雪消融,并州已是春来时。”青川喃喃说道。
陆知接话道:“可不是,与后褚一战结束晃下眼就到了四月份,连并州的沧河都开始化冰成水了。”
“江南芳菲殆尽,并州正是四月天。”
而并州的人间四月,恐怕北胡也快春来将至,大地回春食物充足,又怎会再去夏国肆掠抢夺食物,那宁致远不就是有空亲自来找姐姐了吗?他可接到在夏国的密探来报,说宁致远自知晓是他北齐军队占领红绫镇后,可没少派人到并州搜寻姐姐的下落,而自己与姐姐感情刚有进展还不牢靠,他自是不会让宁致远有机会破坏他与姐姐之间的感情。
看来,他得帮宁致远找点事做!
青川如墨的眸子泛起了不应景的寒凉,蓦然看向陆知一眼吓得陆知半身冰凉如千年寒冰穿心而过,将军突如其来的杀气太重太过阴森如千万鬼刹冲破地狱降临人间,只是他不懂如此强烈的杀气为何将军会对他使出,可是他又说错话行错事了?
北胡,夏国,北齐
宁致远,自己与姐姐
今日,江流画,陆知。
世间可有后悔药,吾愿用毕生求得一颗,纠正往日之错事,避免今日之憾事。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一时之误半生遗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又怪得了谁?
“走,去回龙山,不过在此之前,你我得先回军营一趟。”深沉的眸子一合一张,如怨鬼滔天煞气荡然无存,此生余恨怨得了谁,“记住,如果赫连长文问起我为何迟迟不露面,你只管说我去审后褚俘虏了。听清楚了吗?”为怕陆知愚钝,青川再三强调一二。
“是,末将明白,将军这几日一直在审后褚俘虏,所以才没及时前去探望肃王爷。”陆知抱剑低头重复。
“驾!”
长鞭一挥,骏马一声嘶鸣仰蹄,瞬间便向前狂奔而去,践碎一地雪水新泥,再次抬头一望,悠悠长路只剩两个越发渺小的黑点。此时,金乌偏了当空,垂落向西缓行,光色浅金大地依旧恍恍映雪如明,只是拂面而过的风变了,好似又回到了并州隆冬时的刀子割脸般的疼,还是那般要人命的寒凉刺骨。
原来春寒料峭也是因人而异,因情而变,因景而转:周围的景致依旧是“冰封酷寒俯首隐忍,绿水青山肆意盎然”,只不过情至极深处,人往往忘了最初那份应有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