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我的事提前晋级的。”张潇把一块烤熟的白薯丢给阿汉,却无视了许笑杰期待的眼神,又道:“如果是为了替我撑门面,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你有东盟一方统帅的正统身份,已经足够让白宗元忌惮了,至于对付大日坛宗那些杂碎,更用不着你晋级。”
“因为长安方面在试图掐断北方的原石供应,对白府这样的修行名门而言,这是绝对无法承受的。”许笑杰道:“所以白宗元要把白氏家族迁到长安去,他这次出关不得不提前晋级六级也是为了能多些保障。”
许笑杰不问自取,从炉子里挑出个肥大流油的烤白薯,嘶嘶哈哈的在嘴边吹了吹,一口咬掉一半去,点头赞道:“果然还是贤弟你的手艺最合吾之脾胃啊。”
张潇道:“所以你也是为了同样理由决定提前晋级的?”
“略有不同,本质上差不多,区别在于白宗元是被动接受,愚兄我却是主动的。”许笑杰道:“按察司大统领,自从谢弼陷落在西大陆,谢安和郝神通为此争执不下,让这个位置空悬了十年,愚兄能有这个机会其实还是托了贤弟你的福。”
张潇明白他指的是崇山之战和这两年在北国治理边防,整顿打压北国官场那些事。自己的确在这过程中给他出谋划策来着。许笑杰外粗内细,更有雷霆手段和魄力,辅佐他其实并不需要参与太多,只要稍微提醒就够了。
许笑杰又道:“贤弟不必替愚兄感到可惜,如今东大陆天下表面太平,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哥哥身居其中,又是这个性情,难道要学白二呆子置身事外吗?”
张潇道:“我记得年初相聚时你提到过,神圣东盟三位巨头皆有意取缔六国王族的王权和军权,汉王是为了天下一统做准备,首相和次相则是为了巩固东盟权力架构,对各地方上的门阀势力,他们采取的是能拉拢便拉拢,否则就想办法消灭的态度,北国这边白门首当其冲,兄长出身的南楚狮心家族只会面临更大压力。”
话题有点沉重了。
哥俩相顾无言,都想到了不远的将来便要天各一方。
阿汉俏无声息的凑到炉子旁,先假假的给许笑杰挑了一块小的,然后就开始一口一个的模式。
十四岁,骨子里还是个孩子。
许笑杰眼含笑意,宠溺的看着他,道:“你舍得让他去巨人岛?”这话自然是对张潇说的。
“翅膀硬了就得让他飞。”张潇道:“男孩子经历些摔打才能成长为男人,我不能护着他一辈子。”这口气不像是大了四岁的哥哥,倒像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许笑杰把那块小白薯也放到阿汉身边,拍拍手,起身道:“是啊,人生不就是在经历一次次离别,一曲曲离歌中成长的吗?”
张潇道:“你要走了?”
许笑杰嗯了一声,道:“曹大头和陈新丰在会宾楼摆酒,商议收拾大日坛宗,扑灭义军的事。”又道:“陈新丰表面上是治学衙门主事,暗地里的身份却是按察司密谍,你要当心些。”
该当心的人是你才对吧。张潇腹诽不已,起身送到门口,终于忍不住说道:“厉非烟成事不足,被我收进治安局监牢了,曹大头虽是兄长旧部,对你忠心耿耿,但他忠诚的其实是汉王朝廷,兄长要做的事凶险万端,不可不察也。”
许笑杰微微愣了一瞬,泛起一丝苦笑,道:“我听说厉非烟被抓进治安衙门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瞒不过你。”
哥俩儿肝胆相照无话不谈,许笑杰之前没说参加义军的事并非不信任张潇,只是不想牵连他而已。既然已经知道了,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张潇道:“兄长是英雄好汉,这种阴谋诡计的勾当本就不适合你。”
许笑杰嘿嘿一笑,道:“幸亏还有贤弟。”顿了顿,又道:“厉鸿途是我大师兄,与我亦师亦友,可谓肝胆相照,他的女儿便等于我的女儿,也就是你侄女,你要替我好好照拂她。”
“分内之事,兄长放心。”张潇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道:“我已经允诺会帮她拿到天源海汇图残片,这期间还请兄长约束其他义军成员,尽快搜寻城中大日坛宗余孽,不要让他们走脱一个。”
“你在担心什么?”许笑杰问道:“耿红年是不是说了什么?”
张潇摇摇头,道:“他说什么其实不重要,涉及党争,无论次相做什么都会被首相那边看作是针对你来牵扯首相府的动作,关键是不要让他们拿到证据,那些为次相办事的妖人兄长杀的越多,首相那边就越安心。”
按察司执掌侦缉密谍事,手握查察百官大权,乃神圣东盟第一等要害部门。前任大统领谢弼是首相谢安的亲弟弟,十年前被大叛徒出卖陷落西大陆,这个位置便空悬至今。
当年设立按察司就是为了削弱各国王族势力,打压地方门阀。
许笑杰这两年在北边干得不错,接连破获大案,干翻了多名地方豪强门阀,切断北地原石走私渠道,逼迫的白宗元这样的枭雄人物不得不向长安低头。终于为自己赢得了按察司大统领的位置。
张潇继续说道:“打击大日坛宗妖人,原则上不要牵扯上白府,最好到白宗昌为止,白宗元是个明白人,但他事母至孝而近愚,白家老夫人又对白宗昌格外偏疼,如果动了白宗昌,难保北边的大好局势会受到影响。”
“哥哥心里有数了。”许笑杰连连点头,道:“哎,要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去长安吧,有啥事咱们弟兄商量着办,哥哥这两年全靠你指画才有机会入主按察司,以后去了长安身边没你,这心里头真没底啊。”
“兄长言重了。”张潇道:“其实按察司的差事对你来说不难办,四个字,秉公守正足矣。”
“首相谢安怎么办?”许笑杰道:“没有谢安的庇护,愚兄自己怕是难以抵挡次相府的打压。”
“交给汉王去办。”张潇道:“兄长做的是东盟的官,服务的是天下人,不是谢家的仆从。”又道:“只要你这么做了,次相府反而不会把你如何,你性情耿直刚烈,不适合做那左右逢源的勾当,不如简单些。”
“有你这番话,愚兄心里有底了。”许笑杰拱手告辞。
张潇目送他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想到不久之后这位义兄就要入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不禁心怀怅惘。
回到院子里,阿汉还守在炉子旁。见哥哥回来,立即摊开大手,掌心里还留着两块油润饱满的大白薯。张潇知道对阿汉来说这烤白薯就是世间最好的东西了。感动之余随手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把,晓得他不够吃,正要让他自己吃了,忽然心中一动,猛然回首看向身后房檐。
桀桀桀桀!
一名灰发黑衣怪人正蹲在那里,形如夜枭,睁着一双鬼火似的眸子盯着兄弟两个。四目相对,那人发出刺耳怪笑。张潇第一时间观察此人额头灵光,但见魂相灵光之中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张潇的心沉了下去,竟是个五级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