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今天不行,”轩辕岚脸上有些惶急的道,“我必须尽快赶回家,我爹爹……病重。”
“什么?轩辕叔叔病重?”雷惊天大吃一惊,拉住轩辕岚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消息可靠么?”
“是小宁给我的消息,具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要赶快回去。”轩辕岚大步走向马车,“反正你是裂天寨的大寨主,你的裂天寨也不可能挪窝,日后找你很方便。”
“也好,等到轩辕叔叔病愈后,你再来我这里作客。”雷惊天用言语宽慰着自己多年不见的朋友。
“好了,”轩辕岚登上马车,一把拉住雷惊天,仔细的盯住这个变得浓眉大眼的精壮汉子,“你也要小心,你现在是山匪,官府不会容下你的。记住我说的话,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哦,”在轩辕岚面前,雷惊天很听话的答应着,一眼不眨的看着幼年的好友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只过去半个月时间,轩辕岚的马车便跑入丽山郡境内,他没有停留,吩咐车夫直接赶奔清水县城。清水县城之内,他不顾惊到路人,疾驰到轩辕维在县城内的小宅院前,推门入内,发现屋子里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都积下很厚的灰尘。
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一番才知道,自从轩辕岚离开后,轩辕维便和妻子韩飞燕住进县城的这座宅子内。可是三个月前,本就是病情时好时坏的轩辕维突然病情加重,就搬回了在溪山村的老家去养病,故而这里就一直无人居住。
轩辕岚来不及多说什么,丢下一枚金币给那邻居后,自己便跳上马车的车辕,将车夫推在一边,自己亲自挽起缰绳,毫不吝惜马力,狠狠的抽打着马匹,飞也似的向溪山村而去。
当轩辕岚重新走上通向溪山村的那条山路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震天的鼓乐之声,当离村不到一里时,他已经可以看到溪山村内一片白色,到处都是灵旗和招魂幡,来来去去的人腰上都系着一条白色的孝带。
轩辕岚将马车停在村口,不顾乡亲们惊喜的表情,站在车辕之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家的正屋里,已经支起了灵棚,突然之间,他感觉天旋地转,双手捂住胸口,大叫一声,自马上上栽倒地面。
轩辕岚幽幽的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韩飞燕那张欺霜赛雪的美丽面容,不过,此时这张脸上显露出的,却是一阵阵的疲倦与哀恸,原本丰腴起来的身子,现在却为憔悴所占据。
“姨娘……”轩辕岚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现实罢了,这时看到韩飞燕如此憔悴还要照顾他,急忙自床上坐起,来安慰韩飞燕,“姨娘,我回来了……”但是,话在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阿岚……”韩飞燕突然之间好像失去了支撑般,扑倒在轩辕岚怀中失声痛哭,“阿岚,你父亲没了……没了啊……”
一瞬间,轩辕岚已经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家中唯一的男人,是家中的顶梁柱,清水轩辕家,还需要他继续传递下去。轩辕岚站起身,将韩飞燕温柔的放倒在床上,为女人盖好被子,“姨娘,你累了,今天好好休息吧,外面的事情……有我在。”说完,他拉开房门,大步走到院子中。
轩辕维的死惊动了许多人,远在京师的方闻达、宁蓝云、任志坚、郭月寒、龙天行都赶回来,更不要说轩辕岚的妹妹小蔼。不单这些人,就是陶朱行的主人、宁蓝云的父亲宁仁也出现在院子中,可能是陪着龙天行而来。
另外的,清水县令来宦臣、县丞夏步原等人带着清水县衙几乎所有衙役、官吏都出现在溪山村,轩辕维平日待人友好,为人又有长者风度,县衙上下对其十分尊敬,在他灵前上柱香,于那些衙役、小吏看来也是应该的。
而溪山村所有人,数十年来深受轩辕维恩德,不提县府衙役从不骚扰这里,就是每年经由轩辕维之手,为溪山村免去的一多半税粮,也足以让全村人感激不尽。故此,轩辕维去世,全村都有如死去一位自家亲人般,在腰间系上一条孝带,里外帮忙。
龙天行当仁不让的做了司仪,轩辕岚与妹妹作为孝子孝女跪在轩辕维灵柩的边上,向前来祭拜的宾客答礼,至于院子中间招待来客的任务,本着一向的习惯,轩辕岚毫不犹豫的甩给了那个油嘴滑舌的师弟方闻达。
是夜,众人散去,只余下几个至亲的朋友在院子里守夜。轩辕岚没有去作那个哭哭啼啼烧纸的孝子,在他心中认为,人有生老病死,是人就会有死的时候,差别只是在于早早晚晚罢了。上午的晕倒,不过是他一时不能接受父亲去世的噩耗而已,现在悲伤过去,是该为活着的人算计以后出路的时刻。
仔细的看过父亲的遗容后,轩辕岚来到院子中间几个围坐的人身边,随口在方闻达碗中抓出一块腊肉吃下,不理会师弟抗议的声音,向韩飞燕问道,“姨娘,爹爹这些年来一直有病么?”
“是啊,尤其是在你离开,我随你爹爹住进县城后,他的病是愈发的沉重了……”韩飞燕一提起轩辕维的病,便开始悲伤欲泣。
轩辕岚转头问龙天行,“老师,你见识多,能看出我父亲是死于什么病么?”
龙天行一愣,略略回忆,摇头道,“你父亲的病很奇怪,好像是内腑血亏,但是竟然能拖了近十年才会突然发病,医书根本没有这样的记载。”最后,龙天行有些疑惑的追问一句,“怎么,你有什么疑惑的么?”
轩辕岚双眼无神的望向夜空,手不自觉的抓向还没有胡须的下巴,并不理会众人惊奇的眼光,反复思索许久,才低声道,“姨娘,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爹爹的病,一回到县城就沉重,而他在村子里居住的时候,却很少发病。我相信,父亲最后回到村子中居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霎时,院子中的所有人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继续说话,忽的,任志坚站起身,对众人道,“我去院子外看看。”说着转身抄起一根木棍走出院子,四下巡视着。
轩辕岚赞赏的看了任志坚的背影一眼,才低下头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姨娘,爹爹有什么遗言么?”
韩飞燕忽然想起什么道,“是啊,你爹临终以前曾经对我说,他知道是谁在算计他,但是那些人根本得不到想到的东西,东西在只有你和他才知道的地方。”
所有人突然闭上嘴,到底这些话涉及到轩辕家的隐秘,谁都不好说些什么。
轩辕岚轻轻叨念着,“算计?东西?我和爹爹才知道?”站起身,他背着手绕着院子走了几圈,突然,笑着道,“我知道了,在这里。”说着,他一转身跑进了柴房。
不久,轩辕岚又快步走出柴房,手中却是多了件东西。“你们看,就是这个东西,那些人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什么?”方闻达一把扑上来,抓起轩辕岚放置在院中的小桌上的东西仔细看着,“这是什么东西啊?好像是古书啊,很旧了呢。”说着他自那一堆书册中抓起一本,随意的翻看着,“好像还有人经常看,可是,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像是人名,什么张富贵,上中田一亩,中中田四亩三分?还有这一边画的图画是作什么的?”
龙天行也拿起一本慢慢翻看,“咦?这是黄册啊,”说着,他为好奇的郭月寒解释道,“这是朝廷当年为了核准各地的税粮征收标准而作的档案,上面标明了每一家的土地大小、富饶程度,用来作为征收税粮的标准。同时为了直观,还在一边画出了这家拥有田地的大致地形……”
“而且在以后的数百年中,还标示了土地的买卖情况,因为这些图形一个一个的好像鱼鳞一样,所以又被成为鱼鳞册”轩辕岚接口道,“没有这本图册,朝廷的地方衙门便没有办法征收税赋、粮食,也因此,鱼鳞册一般都是父子相继,而县衙中钱粮吏的差事,也就成为了父传子、子传孙的行当。”
“那么,你父亲实际上是在说,有人窥测你们轩辕家这个钱粮吏的差事?”方闻达问道,在眼中露出一丝狡色。
“啪”的拍打了下师弟的脑袋,轩辕岚坐下来,“你现在这么笨么?一个边远小县的钱粮吏,会有什么人要花费这么大的精神来算计他,就是为了一本鱼鳞册?”说着,轩辕岚慢慢翻动着那些本鱼鳞册。
不经意间,轩辕岚的手一抖,随即恢复正常,继续翻动着鱼鳞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而在场的所有人,也只有根本没有继续看下去的龙天行,与坐在轩辕岚身边的方闻达注意到。
见轩辕岚恰当的掩饰了心中的震动,方闻达抬起头,正好看到龙天行向这边望过来,两人目光交汇,相互传达了一种关切的意思,又分散开去。
“我决定了,”轩辕岚合上手中的鱼鳞册,向在场的众人宣布道,“我要继承我爹爹的差事,继续作这清河县的钱粮吏。”
“岚哥哥,那个县令来宦臣,会这么轻松的让你当上这个差事么?”听说了轩辕维可能是死于谋杀,郭月寒十分担心的问道。
“哼,”轩辕岚冷笑道,“他不让我作?让谁作啊?”摇动着手中的鱼鳞册继续道,“没有了这个东西,谁都甭想在清河县收税,眼看着就要收秋粮了,他现在只怕会求着我去作这个差事呢。”
“可是……阿岚,这太危险了……”韩飞燕迟疑的说道。
“我必须查出来,到底是谁这么眼红我的差事,不然,我怎么给爹爹报仇”轩辕岚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