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燕在第二日问起那夜的情况,说是在睡梦中,感觉院子里好像很是热闹的样子。
“热闹?”初听到这个形容,轩辕岚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是啊,昨天夜里,他家的小院,还真是热闹非凡,刺客、剑侠、保镖、大官,纷纷登场,就好像一场纷繁的大戏。
往后几日,轩辕岚照常来到县衙处理政务,混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当遇上夏步原时,县令大人的脸霎时变得有如白纸似的,也不多说什么,便神情极不自然的匆匆离开。
心中能够大致猜出此人这般心虚的缘由,轩辕岚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处理政务后,就赶回家中,闭门勤奋练习那套自创的武学,到底,在这种时候,自身高绝的武艺,才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那热闹的一夜后,大约过去六七天左右时间,轩辕岚正与韩飞燕对坐在饭桌旁共进午餐。上午没有去县衙,自己练过剑法,身子微微有些疲倦的轩辕岚,特地要了一壶酒,作为解乏之用。
在漂泊的海船讨生活,水手都会在晚上大碗大碗的饮酒,为的就是消去身子中的潮气与一天工作之后的疲惫。在海上渡过了四五个月时光的轩辕岚,渐渐的也沾染了这个嗜好,疲乏的时候,总喜欢喝一些酒。
礼貌性的与韩飞燕谦让过后,轩辕岚为自己斟满酒杯,准备痛饮时,突然一只老鼠在他的地面跑过,正好经过坐在轩辕岚左侧的丫鬟冬梅脚下。小姑娘冬梅“哎呀”一声,惊惶失措的向一边躲去,身子不住的哆嗦,由于身体失去平衡,手臂在空中胡乱摆动。
轩辕岚无奈的放下酒杯,伸出手去扶冬梅。说起来,轩辕家还真的没有什么规矩,身为主人的轩辕岚与韩飞燕,做起事情来,往往都是自己动手,就是吃饭,也要拉着几个小姑娘一齐吃。开始的时候,春桃、夏荷、秋菊、冬梅,这四个丫鬟惊惶失措的,不敢与主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韩飞燕反复安慰后,才渐渐习惯。
这时冬梅被一只老鼠惊吓到,轩辕岚面露苦笑,毕竟还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平日里他看待几个丫鬟,就像是几个妹妹一般,没有太多的主从分别。双手飞快的扶住冬梅坐立不稳的身子,清河县丞大人笑呵呵的道,“冬梅,你的胆子这样小啊,一只老鼠而已么。”
冬梅本是受到惊吓,身子一时坐立不住,向轩辕岚一侧倾倒过来,被轩辕岚扶住后,这个小姑娘有如找到依靠般,双臂挥动,死死抱住了这位年轻主人的身子。
冬梅小丫头的手臂虽然抱住了轩辕岚,却惹下一个不大的祸端将放置在桌子上那个酒壶碰翻在地。“啪”的一声脆响,细瓷的鹤嘴壶与地面的青砖亲密接触后,变得粉身碎骨,十年左右沉窖的竹叶青酒,也全数洒落地面。
那老鼠好死不死的,竟然跑到那滩酒水边,伸出舌头舔拭起来。轩辕岚将冬梅放在座位上,两个人看到地面酗酒的老鼠,相视一笑,“很可爱,不是么?”县丞大人打趣道。
丫鬟冬梅第一次见到老鼠喝酒,也不禁“呵呵”笑出来,前一刻的惊容伴随着笑脸消失不见。可是,突然之间,她的笑容僵住,脸色变得煞白,小手伸出来,指着那老鼠,半晌说不出话来。
轩辕岚顺着冬梅的手指看去,脸色也是大变,桌上其他人看到这个情形,围聚过来观看。只见地上那只老鼠,吐出几滴血,身子抽搐着,死了。
清河县丞大人抬起头,环视一圈四个丫鬟,“谁去拿的酒?”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怒气。
四个丫鬟对视一番,冬梅、夏荷、春桃三人齐齐的向着仍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秋菊看去。轩辕岚眼神霎时变得凌厉起来,目光射向秋菊,虽没有说一句话,却已经将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吓的全身哆嗦成一团,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秋菊,我说的么,刚刚吃饭的时候,你脸色极差,魂不守舍的,几乎就没有吃东西。”韩飞燕轻柔的声音传来,她早就在注意十分反常的这个小丫鬟。
轩辕岚没有起身,将眼光转移到秋菊身上,“县令大人开出什么条件,让你来暗害我?”
“我……我……”秋菊抖动着身子,支吾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夏……夏县令……说,我要是不做这件事,就……就杀了我父母和小弟,”猛的,小丫鬟秋菊扑到轩辕岚脚下,抱住他的双腿,哭泣着说道,“求求你,大人,求求你,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好了,不要杀死我爹爹娘亲和小弟……”
春桃、夏荷、冬梅三个丫鬟本就是与秋菊一同被卖入来宦臣府上,又一同被送到轩辕岚家中,这时看到秋菊发疯似的样子,不禁生出同命相连之感,流着眼泪,走到轩辕岚面前,也一并跪在秋菊身边,向轩辕岚求情。
清河县丞大人又看看对面的韩飞燕,再瞧瞧脚下四个丫鬟,苦笑着摇头道,“我在你们眼中就是如此一个嗜杀的人么?好了,都起来吧,我不会杀秋菊的。”说话,他站起身,口中自言自语道,“本不想这么早发动,没料到你比我还要等不及,也罢,如此一来,就不要怨我不义了。”
“姨娘,”轩辕岚转身对韩飞燕道,“还请姨娘将这几个小丫鬟暂时看住,不要让她们出门,或者与别人来往,我去解决一个麻烦。”看到韩飞燕点头答应下来,他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出了自家院子。
出得家门,轩辕岚没有去县衙,反身来到乡勇在县城所驻扎的小营。
此时已经入冬许久,县中的农夫轻闲下来,正是乡勇们聚集在一起训练的时候。是以自上次的乱局后不久,都尉周庆并没有将乡勇们解散,相反,他在各乡民夫中招人,补上了因为战死而空出的余额,凑足了五百人的数目。
轩辕岚的重赏至今残留在绝大多数乡勇们的脑中,在小军营的门口,并没有受到阻拦,把门的乡勇便将他请了进去,更有一个机灵的乡勇飞奔着去向周庆报告。
当轩辕岚来到周庆处理公务之用的大堂外时,都尉大人已经匆忙迎接上来。躬身施礼道,“不知大人远来,周庆迎接来迟,望大人见谅。”
自从上次的会面后,轩辕岚已经明白,周庆完全就将自己当作了上司,故此对于他一躬到地的样子也不在意,微微弯腰将周庆扶起,拉着他的手,一边向大堂内走去,一边道,“周大人,何必如此客气,轩辕岚这次前来,可是有事要周大人帮忙的。”
周庆将轩辕岚请到主位坐下,听到他如此说辞,急忙道,“好说,好说,大人尽管吩咐就是,周庆要钱出钱,要人出人。”
轩辕岚笑笑,伸手入怀,将那封刑部的公文取出,交给周庆。都尉周庆接过公文,反反复复的看过几次,心中的震惊可以说是溢于言表,谁能想到,不过是半月左右的时间,先前的罪犯来宦臣,便成为了忠于职守、为国尽忠的忠臣,而领头抓捕来宦臣的夏步原,现在竟然成为了刑部的逆贼,指名捉拿。
最最让周庆想不到的是,明明身为抓捕来宦臣干将、又一手将其杀死在县城大牢之内的轩辕岚,也摇身一变,成了公文中受到夏步原欺瞒的无辜之人,现在被刑部委以抓捕夏步原的重任。
“还好,”周庆心中暗道一声侥幸,伸出袖子擦擦头上的汗水,“还好见势的早,投靠了这个辣手的县丞大人,要是不然,只怕这次第一个被杀的,不是那个夏步原,而是我周庆。”
想到这里,都尉周大人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将那封公文还给轩辕岚,抱拳施礼道,“原来大人已经是上差,周庆谨尊上差指示。”
轩辕岚点点头,很是满意周庆的态度,“周大人,你只要带上所有乡勇,以及我那几个属下,帮助围住县衙,便是大功,相信刑部来大人自会有重赏。”
周庆口中不住的答应着,头上冷汗冒出,心下不住的嘀咕着,“怎么把那几个朋友忘记了,他们十个藏身在这个小营,都半个月了……啊……难道他轩辕岚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种事情?若是如此的话,轩辕岚可就太深不可测了……”
心中惶然,都尉周庆动作倒是不慢,亲自跑出去,召集起那些正在训练的乡勇,站立在大堂门外,等待轩辕岚进一步的命令。
走出清河县都尉大堂,眼前的乡勇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站的笔直,双眼闪闪发光,紧紧盯着自己,好似自己就是一尊银子铸成的菩萨雕像一般。轩辕岚很满意于这些乡勇的反应,虽然仅仅是建立在银币的基础上,不过,现下倒是足够用了。
“今天跟着我去办事,回来后,每人十个银币,什长二十个,百人长五十,走。”轩辕岚没有一句废话,大手一挥,带着满眼充斥着银币光辉的乡勇们,杀气腾腾的冲出小营。
长街之上的行人,看到这支拿刀持枪的队伍,又联想起就在半月以前的那次屠杀,纷纷变了颜色,惶惶然转入前街两侧的小巷中,偷眼瞧着乡勇们奔向县衙而去。少数几个胆子大些的闲人,远远的坠在队伍身后,想去看看热闹。
带着队伍来到县衙门前,轩辕岚并不着急进攻,先行指挥乡勇们,叫嚷着将清河县衙前前后后围个水泄不通,严防任何人自县衙中逃脱。
早有人通报了夏步原知晓。正在来宦臣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儿蕊荷身上驰骋的清河县令大人,坚硬的短枪,瞬间萎软下来,手臂支撑不住,那开始发福的身子,猛的趴在小女孩满是青红齿印、伤痕的弱小身子之上。
伸手揉着因为目标落空,而杵在床板上的命根子,龇牙咧嘴的疼痛也挡不住脑中的困惑。“你再说一次?是谁带人围了县衙?他们想造反么?快,派人去城西小营,命令都尉周庆派出乡勇剿灭这些反贼。”
“啊……”躲在门外报信的管家夏福一愣,报信?给谁报信?派兵?周庆倒是已经派兵出来,不过,似乎围了县衙的人也有周庆一份,“这个……县令大人,好像那个带头的人,是县丞轩辕岚啊……他们说……说……”
“什么?”夏步原刚刚将重新挺起的短枪,插入女孩的体内,正要前后耸动,忽然听到管家的话,心中大惊,抽出的凶器一个不小心,又插在床板之上,虽然有厚实的软垫,也无法阻挡宝贝受创。
捂着自己的宝贝,扬手一个巴掌打在来宦臣女儿的脸上,“妈的,真是一个丧门星,”夏步原继续大声问道,“你说是谁带头?”心头生出不祥的阴云,难道秋菊那个小丫头没有得手么?
“是县丞轩辕岚,他们还在大声叫嚷着……”夏福已经不敢继续说下去了,“说……说……”
“到底说些什么,”夏步原一边穿衣裳,一边不耐烦的质问,“有什么难听的话,你家老爷没有听说过,说,放心说就是。”
“捉拿反贼夏步原……”“不要跑了反贼夏步原!”“捉住夏贼者,赏银币三百!”夏福正要回话,县衙外面便传来一阵阵的鼓噪声,夏步原听得真切,这下倒是让夏福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