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丞章沉默地看向远方，由着冷风利刃般往脸皮上刮。他细细回忆着那女人眼底的神色，心说若是告诉她，天底下所有觊觎他这张脸皮的人都该死，依着那女人胆小如鼠的谨慎性子，他们之间，还能不能恢复到之前那情形，她不心生贪念，他也能有处可以舒缓情绪静心的地方。

马蹄在原地不停地刨着，大团大团的白雾在马鼻子马嘴里四溢而出，窦丞章沉默着，纠结着，在这四野寂静的偏僻地方，苦苦思索着。

因着张文茵不在，秦桑这一晚到底没睡好，辗转反侧，心中仿佛油煎了一般难熬。她瞪着眼睛看窗格上森白的月光透过窗纸印透进来，心说张孟之到底是茵儿的生父，素日里待茵儿也是好的，茵儿跟着他，该是不会有事的。

这般想了一回，便又转了身闭上眼，可心里却还是生出难以言喻的烦躁来。又忍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下坐起身。大门外却在这时候响起了拍门声，在这漆黑冰冷的深夜，仿佛巨雷一般，一下接着一下，都狠狠落在了秦桑的心口上。

惨白的月光下，大门外焦急等待的张孟之，脸色也是一样的惨白，见秦桑开了门，劈头盖脸便喝问道：“茵儿可是回家来了？”

整晚的不安在听见这句话后顿时化作了满心的惶恐和愤怒，秦桑几步上前揪住了张孟之的衣襟，尖声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茵儿不是跟你在一处吗？”

张孟之用力将秦桑的手从身上拽了下来，他喘着气，细细打量着秦桑脸上的神色，发现她真的不是在说谎，便重新惊惶起来，在原地慢慢转了几步，低声喃语道：“没回来，竟然没回来……”

秦桑已似长蛇般又缠了回来，将张孟之扯住，尖着嗓子道：“你给我清楚，什么是竟然没回来。”眼睛往来路上瞟了一眼，空荡无人的土路上，尽是惨白如霜的月光，她没看见茵儿。

有什么东西在心上裂了开，碎了一地的粉渣，秦桑一瞬间几乎昏厥过去，她拼尽全力扯住了张孟之，情不自禁便哆嗦了起来，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张孟之，茵儿呢？”

张孟之知道茵儿八成是丢了，脑子里嗡鸣作响，浑身也跟着起了一层冷汗。

他固然是无情的，固然是没心肝的，茵儿也固然在他的心里只占了少许的位置，可那孩子到底是他从小抱到大的，他亦是对她有些父女情分的。不然，也不会明知道崔夫人会不满，还带了那孩子回去，也不会从崔府离开后，不曾将她送还给秦桑，带着她去了三道巷的宅子。其中虽有同秦桑较劲儿的念头，可也有些因由，是因着他对这个女儿心有不舍。

只是这一切，在他将茵儿打倒在地受了伤，又将茵儿关在门外致使她没了踪迹后，便都化成了一团泡影。茵儿她不管找不找的回来，他们的父女情分，都不会恢复如常了。便如他和秦桑有了那一纸和离书，任凭他再三纠缠，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