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澄浑身疲软,连哭都没有力气了,望着帐顶。
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所有的过往了吗?
没有人知道,无数个夜晚,她独自住在冰冷的宫殿,有多希望他能回来,多渴望他能带她走出那些孤单、压抑和痛苦?
“我一直知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我一个人的陛下,不敢霸占你,也不敢向你表示爱意,可沈放,你没有喜欢过我”
沈放紧紧扣住她十指,低下头,与她贴得极近,道:“一直是喜欢你的。”
若不喜欢,怎么会在最初选秀就留下她?怎么会宠幸她,受不了她离开自己?又怎会让她做皇后?
沈放看着她满面泪痕的脸,道:“你生产的那段日子,我被困在了沙漠里,全身上下都是伤,心口被箭射中,几次都快要丧生沙海。”
姜千澄眸子微动,目光落在他脸颊,又向下又落在他胸膛上。
沈放把他前世怎么误入的沙漠,怎么坚持了那么久,他在沙漠里想了什么,都告诉了姜千澄。
“我当时血止不住,伤口被黄沙感染,意识到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一方面,对你心有亏欠,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不敢回去面对你,一方面,一想到我若不在,你会被摆到多危险的境地,心中就无比慌乱,两种情绪交织,我才硬撑着一口气,最后出了沙漠。”
他眼中有波光:“我在塞北关外的日子,也夜夜都在想你。”
没有骗她。
那些日子,他身上伤口疼,心口更疼,怨恨自己不敢向她表示爱意,造成了与她之间越来越疏远的局面,想靠近,却情怯不能。
沈放长睫湿润,喉咙哑哑的:“我生于帝王之家,从小就未受到多少真心,十七岁后更是,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人情炎凉,事态淡薄,我都经历过,不敢交付真心,即便面对的是你。”
“可后来,我发现我控制不住喜欢上了你,你善良、温柔、美丽,那个雨夜,走进了我的世界,本是无条件地信任我,才把自己交给了我,可我却因为摆脱不了从前的事,没有好好地珍惜你的,妱儿,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配不上你的真心?”
姜千澄哭花了脸,为什么一听他说完那些事,就忍不住心疼他?她有点恼自己狠不下心,可她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只要看到沈放脆弱的样子,她就会心软,对他放下所有的防线。
沈放垂下面颊,以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妱儿,我是爱你的,上辈子,这辈子,包括下辈子,我都会爱你,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阳光掠帐,落下几缕阳光,笼罩在他们周身。
姜千澄伸出手,抱住他,轻轻抽泣。
她心田有暖流滑过,从不知晓原来沈放前世对她是如此复杂的情感。
红尘喧嚣,二人兜兜转转,两世轮回,终于说出口了那些一直尘封在心田里的秘密。
从此彻底打开了对方的心扉。
她道:“我也是爱你的,一直都是,没有变过。”
沈放紧紧地搂住她,道:“这辈子,我们好好过。”
姜千澄埋在他胸膛里,闭着眼流泪,那些痛苦的、酸涩的、凄楚的,象征上一世恩恩怨怨的泪,全流尽了。
那些前世的爱恨,这一刻,就真的消散了。
姜千澄禁不住破涕为笑,温软的眉目迎着阳光,朝沈放微微露出笑意。
才要张口说什么,却又哽咽起来。
沈放以为她有想起什么伤心事了,连忙收紧臂膀,揽她更紧。
姜千澄疼得话都说不清了,含含糊糊地道:“他又闹腾了”
他,指的自然是姜千澄腹中的那个。
小家伙刚才安分了一会,给了他爹娘把话说清楚的时间,现在听二人消除误会了,又开始闹腾要出来了。
姜千澄痛苦地仰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沈放手中。
沈放也跟着紧张,胸口的伤还没全好,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刮过胸膛,是真的她疼,他更疼。
产婆道:“娘娘,就快出来了,你再用力点!”
姜千澄另一手抓着湿漉漉的床单,吸气又呼气,“我不行!”
话音一落,一道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声音响亮,生生压过了婆子婢女欢喜的呼声。
“恭喜娘娘,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产婆喜上眉梢,处理好后,将婴孩抱到二人身边。
姜千澄半撑着身子,头靠在沈放臂上道:“让我看看。”
产婆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榻上,道:“小殿下生龙活虎,虽然早产,体格看上去却无恙,很是健康。”
姜千澄面色苍白,朝襁褓看去一眼,浅浅一笑,对身侧人道:“说他生龙活虎,像你呢。”
产婆说这话,纯粹是讨姜千澄高兴,真说生龙活虎也不至于,小殿下除了最开始那惊人的一嗓子,之后就一直软趴趴的,像个乖顺的小猫一样。
产婆慧眼老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殿下长大,怕是个温和性子。
沈放匆匆瞥了儿子一眼,没多大兴趣,扶着姜千澄卧下,道:“你身子亏损,先卧下休息。”
姜千澄微愣:“你不喜欢他吗?”
在姜千澄灼灼的目光盯视下,沈放这才转目,望向那襁褓里小婴儿。
他看了半天,尽管看不太出来,这个面目皱成一团的孩子,哪里生龙活虎,有半点像他,但还是露出了笑容,道:“喜欢。”
秋冬交界,阳光明媚之时,年轻的天子迎来了他第一个孩子,大周气象一新,也迎来了他们新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别看狗子现在有亿点点嫌弃这个孩子,以后老婆不和他玩,晚上陪孩子玩,他就有的后悔了。
下晚一点写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