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宝贝,爸爸昨天忙晕了,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
秦父那边传来一声打火机的轻响,声音是沙哑的,“爸爸来接你,我们回家和妈妈谈谈,好吗?”
好吗?
她真的能面对并接受吗?
秦晗看见张郁青坐在一楼窗边的桌子旁,正在设计纹身图案。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对她说:“早,小姑娘。”
如果是她自己,她可能没有勇气面对。
但她昨天从张郁青那里,借来了一小点勇气。
张郁青能扛住那么多重压,她也一定可以。
“爸爸,我在遥南斜街。”
等秦父的过程中,张郁青去买了早餐回来。
秦晗本来以为自己会没什么胃口,但闻到油条的油香,她还是食指大动。
秦父来的时候,秦晗正蹲在地上和北北玩,张郁青站在一旁,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秦晗。
秦父大概是没想到,秦晗说的朋友会是一个年轻男人,也没想到,会是一个开纹身店的男人,站在门口愣了愣。
还是张郁青先打了招呼:“秦叔叔。”
“哎,谢谢你照顾小晗。”
秦晗跟着爸爸走了,走之前她回头看向张郁青,看见他用口型对她说,加油。
他身后是安逸闲适的遥南斜街,还有初升的暖阳。
秦晗忽然就有了更多的勇气,有勇气去面对生活里的不如意。
总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车子开出遥南斜街,秦父才笑着说:“我们小晗长大了啊,还有爸爸不知道的朋友了。”
“是这个假期才认识的。”
其实有时候,爸爸和妈妈的确是不同的。
秦母每次听说她来遥南斜街,都觉会隐含嫌弃地说那是一条老街,叮嘱她不要随便吃这边的东西,说会中暑,连她带回去的旧书,秦母都会觉得需要消毒。
但爸爸不一样。
爸爸提起张郁青时,既没有问她和他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因为她在异性家里留宿责怪她。
秦父只是说:“在你伤心难过时最先想到的朋友,大概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了,爸爸很感谢他。”
回到家,秦晗第一次亲眼看见妈妈歇斯底里尖叫的样子,妈妈看上去很疲惫,黑眼圈很重,爸爸的声音沙哑,整个人都很沧桑。
没有一个人是好过的。
那是很混乱的几天,奶奶爷爷来过,小姑一家和小叔一家也来过。
但最后,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
家里被妈妈摔碎过一只法国带回来的大花瓶,秦晗记得妈妈以前说,那是他们蜜月旅行时买的。
也碎过一套餐具,是奶奶以前送的新婚礼物。
还有很多东西都被妈妈扔了。
爸爸没带走的衣服鞋子,文件,和他们的合影。
在秦晗不知所措的时候,张郁青把杜织的微信推送给她。
原本秦晗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杜织说话很直接。
她说自己也是离过婚的女人,理解那种离婚时的感受,并和秦晗分享了很多很多。
秦晗一一记下,然后礼貌道谢:“谢谢杜院长,开学后请你吃饭吧。”
杜织在微信里哈哈大笑,说:“我可只是教育学院的副院长,没什么大权力,巴结我没用哦。”
有了杜织的帮助,秦晗在这些混乱的日子里渐渐有了些头绪。
她学会了给她和妈妈煮饭,学会给妈妈讲笑话,学会收拾屋子,也学会了用家里的洗衣机。
她给妈妈读自己喜欢的书,也给妈妈弹钢琴。
在某个妈妈失眠的夜晚,秦晗坐在钢琴边,给妈妈弹小星星,然后给妈妈盖了一层薄外套。
“妈妈,现在没人看得见,可以哭出来的。”
秦母在小星星轻快的节奏里,哭得不能自已。
8月份,秦母终于像是接受了现实似的,又开始化妆、去上瑜伽课。
也开始插花做烤甜点。
只不过有时候,和秦晗一起吃饭时,秦母会忽然红着眼眶说:“小晗以后要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条件好一点的,穷的男人,有钱就变坏。”
秦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噎下嘴里的鸡翅肉,夸妈妈的厨艺又有进步。
在这期间,秦晗一次都没去过遥南斜街。
李楠发过很多次他长发的照片,还说自己研究了一个很适合秦晗的妆容,准备给她试试。
罗什锦用张郁青的电话给秦晗打过电话,说夏天最后一批大甜西瓜已经到货了,让她随时过去吃。
秦晗自己心里不舒服,怕影响大家的兴致,而且也要陪着妈妈。
迟迟没去。
到了8月下旬,秦母决定和瑜伽室的同伴出去旅行。
那天秦晗接到了张郁青的电话。
张郁青在电话里笑着说:“小姑娘,北北今天闹得很,估计是想你了,什么时候有空,来吃个饭?”
为了张郁青这一句话,坚强了很多天的秦晗,鼻子又酸了。
她收拾好东西,去了遥南斜街。
街道还是那么美,老旧的房子间传来悠扬的二胡声。
有人搓麻将,有人下象棋,也有人推着车卖冷饮。
一切都那么温馨。
李楠和罗什锦都在张郁青店门口等着她,北北欢快地摇着尾巴。
张郁青站在门边,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轻轻拍了下秦晗的头顶:“瘦了。”
秦晗却突然扑过去,给了张郁青一个拥抱。
很紧的那种。
张郁青,我的勇气用完了。
你再借我一点吧。
这个拥抱是张郁青没意料到,手在空气中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小姑娘家里没出事之前,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对他说。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