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白挽和过得是浑浑噩噩,神游似的吃饭睡觉,也没有了白天黑夜的概念,只是有时候想到自己快归西了,心里反而有了一丝丝慰藉。
不想跟这些人纠缠了,早点解脱了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她累了,刚好借这个地方清静一下。
其间公子上予来找过她,也没有对释放雾娘的事情做出任何解释,只是来取她的血液。挽和也不想问了,挽起袖子就开始放血,甚至看到那一滴滴红色落在瓷瓶里,她已经麻木到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
“你怎么不问我又来要你的血做什么?”
她按住伤口,翻了个白眼说:“这个问题,与我的生死有关系么?”
“你看你现在都自私成了什么样子,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了么?”
他扯过她的衣角,胳膊放到嘴边,对着那尚未愈合的伤口吮吸了起来,被雷击一般的感觉传遍全身,白挽和哆嗦着让他喝着温热的液体,嘲讽般的笑了一声:“呵,说的跟你多伟大似的,口口声声为了以昂的百姓,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我是王,说到底还是要为自己的国家思虑甚多,也不得不放弃应该放弃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挽和。
她也是他最不愿意放弃的,也或者说,没有什么是他愿意放弃的,白挽和只是其中一个。
“得不到的终究是最好的。”
公子上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白挽和低着头没有瞧见,更没有瞧见他抖了抖衣袖走在阳光下,原本坚毅的脸庞已是苍白如纸。
没有多少日子了吧……
从那次不得已启用秦之那个分身,就说明他的日子快要终结了。
他这具躯体,有了野心有了归隐之心也有了情爱,也就是最脆弱的时候,据陌代说,那些毒虫已经开始反噬了,他的血液即将被吸干,他的心肺即将被撕裂,他整个人,最终都是要与蛊虫融为一体的。
那是终点,也是最初的起点。
公子上予在祭坛之上俯视整个帝国,冬日已至,昨夜刚下过雪,放眼望去一片苍茫白色,这皓雪江山一如画卷,美不胜收,可惜不知一生之中还能遥望几次。
想他为了保住王位,这数十年来可谓杀戮无数,挽和的父帅只是那万千尸骨中的一具。他手上沾染的血液,远比被蛊虫吸去的要多得多,他脚下的人骨,远比地宫里那些要多得多。
他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来保住白挽和。
“王上,根据可靠消息,海灵族人经过休整之后,七日内攻城。”
身后的宫人说得是毕恭毕敬,那一声“王上”,叫得比什么时候都好听。
“我们还有几成兵力?”
“回王上,只有三成了。”
公子上予剑眉深锁,挥袖怒喝道:“怎么只有三成?!前几日不是说还有五成兵力么!”
“王上……陈将军归顺海灵族了。”
归顺了……还没开始打仗就归顺了?!不战自败,不战自败啊!
官心散,民心乱。
公子上予耳听繁华,内心却是一片荒芜。
听天由命吧。这一次,他没有把握再扳回一局了。
这七日过得甚快。
先是一杯毒酒端在白挽和面前,那时她正倚着墙壁打盹儿,夜光之下,那杯酒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她托着腮问道:“王上已经迫不及待想让我殁世了么?”
那狱卒起初还抖了两下,但一想她已经不是王妃娘娘了,便大着胆子提高了音调:“王上的意思,我们这些属下只能奉命执行。”
“哦?他可终于是想通了,留着我,只是为他这个帝国埋下祸患。”
白挽和坦然地接过那一杯毒酒,先是放在唇边细细啜了两口,发觉味道也不是很差才放心大胆地一饮而尽。
上予连赐死这种事情,都要用甜酒啊。
明日他是不是就会朝堂之上大声宣布:“以昂帝国第四任王妃白挽和在狱中畏罪身亡!”然后文武百官纷纷下跪,拉着腔调说:“王上英明”
自古以来红颜都是祸水,如白挽和这般招惹是非,不知被那些官员私底下嚼了多少舌根。
她随手抹了抹嘴角,对着那狱卒大方地挥了挥手让她不要来管自己了,含含糊糊地说:“能、能不能让我……死得安静一点?”
狱卒没说话,死命地点着头,但她似乎忘记了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白挽和是根本看不见她有任何动作的。
原本还想抱怨那狱卒怎么还不走,是不是在这里等着看她归西,然而话未出口,她便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