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赵棋拿了几本书来。看着那摞起来的厚度、颇有些同情得看向月白,“小叶,这……你看得完么?还是与季仙长说说……”
叶二也有难色,却也只能摇头,而后还是笑着对赵棋说,“阿棋,我还是先试试……”
“先试试自己能忘记多少,”九一嘲笑。
月白不理他,劝走赵棋后便坐在桌前假装看书。这世间名著与她出生之处多有重合,这也让她有些意外。而就算她没看过,这神识一扫,那就是妥妥得过目不忘。
“只能说,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九一当然是幸灾乐祸,“你干脆别藏拙了,当一颗修仙界的新星,带着季无念一起再次扬名天下。”
留一缕神识在这儿假装看书,月白凝出神魂,看着自己那瘦弱的小身躯慢慢翻页,“看看吧。”
季无念心比天高,可真不一定喜欢天资甚高的徒弟。她刚才那逼迫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愉悦。可能是自己挖出来的金子,才有意义。
月白其实也有些吃不准季无念的心思,这便打算去栾清峰探探。
“大白天的?”九一问。
月白解释道,“主峰有阵,白日有人来往,我散了神魂去,反倒容易隐藏行踪。”
九一没再说什么,月白也就直接穿屋而去。
已是午后,三清门几峰之间的云海没有早时那般浓郁,隐约可以看见下面的郁郁葱葱。近日是弟子招募,空中有不少人御剑而行,月白跟着一名弟子穿过了主峰守阵,没在阵里泛起一点涟漪,无人发现。
她落在栾清峰一处林中,前方不远便是季无念的青临殿。这青临殿还是季无念入山时先帝捐赠修建,至今也只是属于季无念一人的殿。
月白走近一些,还未到殿前,空中一道威压突然传来,止住了她的脚步。
说是威压,月白到不觉得对自己会有什么威胁,只是担心被发现便不再向前。而这道威压也不是冲着她来,直直得往殿中去,却立马又被另一道挡住,两方相抵、散了开去。
“哎呀,掌门师兄,你怎么来了?”
季无念的声音自殿里传来,这边人落地,那边人也出来了。季无念还是早上那身浅白道袍,只是有些松垮,青丝披散,还有几根翘起、正被她一点一点捋下去。一副睡意惺忪的样子,该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来人。
来人是三清门掌门赵子琛,道号轩明。此人是上一任掌门的首席真传大弟子,是六离与季无念的大师兄。上任掌门于十二年前坐化,便由他继任了掌门之位。
“无念,”赵子琛认真古板,声音低沉,“你上次与六离私斗,抄了多少遍书?”
“四百来遍吧,”季无念看看大师兄,自然已经是知道他所谓何事,脸色立刻跨了下来。
赵子琛面色微有笑意,“那这次你打算抄几遍?”
季无念讨好似的看向他,“大师兄……”
“你一向识相,”赵子琛浮尘一搭,“抄八百……”
“哎呀,师兄,”季无念可不敢让他把话说完,急忙上前捋他的浮尘,“这次可不一样。我可是打算认真收徒的。”似是见他不信,季无念又加道,“你不是老说我不稳重,这养个孩子不就慢慢慢慢稳重起来了?”
“胡闹!”赵子琛一声呵斥,声如洪钟,吓得季无念还缩了缩脖子,“开山收徒如此重要,你怎能如此儿戏!为人师要传道授业解惑,就你现在这心性、何德何能?且你竟敢这般任性,干预弟子招募?”
“师兄,”季无念语气回转,还是撒了个娇,“我什么心性你还不知道么。我既然要收她为徒,自然是会好好教导、对她负责的。而且你肯定也知道了,那小姑娘根骨不错,到时候几峰的长老肯定得抢,我也是想早早定下。”末了还加了一句,“我与她有缘。我打回来了的姑娘,说什么也不会让别人捡走了。”
……又不是打落了只鸽子。月白觉得自己被做了奇怪的比喻。
“无念,”赵子琛这边开口了,“你真的想好了?拜师是大事。人家真心求仙问道,你不能一时兴起误了人家前程。还有你自己……”
“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季无念打断了他的话,“这姑娘我养了大半个月,就等着读完经史好带回这青临殿了。六离师兄知道。至于我自己的事,你们也尽管放心,我自己有数。”
月白虽然早就知道她那心思,却还是觉得自己真像只被打落的鸽子。
还有那“自己的事”,是什么事?
那边又交谈了几句,最终赵子琛还是面色凝重得离开了。那八百遍抄书也在季无念的胡搅蛮缠下作了罢。
季无念一招得逞,伸个懒腰,“哎呀,回去再睡一会儿!”
见人消失在视线里,月白想想时间,应该还来得及近身一探。
青临殿虽说叫殿,其实有三进两廊。月白见没有其他的阵法,直接从侧边穿墙进了西廊,直面前院季无念拿了张躺椅就睡在那里,身上还盖了张小毯子。
这么快又睡着了?
月白走近,轻轻张开了结界,将她和季无念笼罩其中。她用的不是这边世界熟悉的术法,该是不容易被感知到。季无念就在眼前,睡着了自然也就没有在笑,气质如浮萍生了根,从飘悬不定变成了深沉黯邃。
原本让她更加明媚的泪痣,此时反而让她显得有几分苦相。
月白前日里算过她的命格,合该是大富大贵、一生顺遂之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到底有什么作用。
修仙人的身体本就会自然而然得吸纳灵气,季无念一呼一吸之间,结界中已被月白悉数控制的灵气便自然得进入她体内流转。季无念确实是天纵之姿,小小年纪已是金丹中期也隐隐有突破之相。那所谓修为停滞不前,只怕是此人刻意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