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满意道:“那就好。在李光寒面前小心些,只说自己记不清了,对当年的事不要多提,免得他看出破绽。”
祝安宁“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占了李光寒“救命恩人”身份的冒牌货,才能在国师府得到如此优待,自然要格外小心,不能行差踏错。
镯子里的声音消失后,祝安宁取下镯子,轻轻摸了摸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还依稀记得,小时候那冰冷的刀刃是如何划破他的皮肤,流下粘腻的鲜血……任他如何哭救也没有用。那是最黑暗的记忆、最深的地狱,哪怕他记忆不全,也忘不掉那种痛苦和怨恨。
他也还记得自己被带进了凤梁郡守府,在那里见到了郡守府的公子。对方救他,帮他,护他,带他离开那个地狱……
对方长什么样子?
祝安宁头疼起来,把头埋在臂弯里。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叫对方公子。
公子对他说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公子拉起他的手腕给他包扎。
公子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公子说,祝你此生,平安顺遂,宁静和乐。
……
后来的事祝安宁记不清了。
郡守府忽然被抄家,郡守府的几位公子和凤梁郡守一起做了刀下亡魂。人人都说,是那位小小年纪的太子殿下出手……
一阵微风吹过,烛火猛地一暗,又重新亮起。祝安宁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脊背上出了薄薄一层细汗,心里却是冷的。
他的公子死了,是殷玉衡害的。
他怎么能因为这人的一点温柔,就忘了自己的目的,忘了给自己的公子报仇?
祝安宁深深吸了口气,摩擦着手腕上的疤痕,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想到,要怎么报复了。
你不是对我好吗?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对我多好?
能不能受的住我曾经受的苦呢?
祝安宁微微垂眸,好看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
殷玉衡不知道小师弟的纠结,他正送陆厌出城。
陆厌执意要走,殷玉衡实在拦不住。
夜风柔软,拂面而过,带来潮湿的草木气息。
“我从没想到,能在朝歌遇见你这样的人,”陆厌微笑道,“若换一个时间,我一定会和你成为好友知己。”
殷玉衡回望,眼里也是笑意:“难道现在就不是吗?”
陆厌愣了愣,苦笑:“现在我自身难保,怎么好连累你。”
殷玉衡挑眉:“谁能连累到我?你若是真感激我,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好。”陆厌心底涌现一股暖意。
他低声道:“差点忘了你是离朝太子……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殷玉衡有点感兴趣:“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
陆厌想了想:“能年纪轻轻站稳脚跟,甚至推行推仙令的人,应当冷静、大胆、杀伐果断、精于心计、善于权术……总之,不会是像你一样温柔善良又心软的人。没想到是我想岔了。”
陆厌说完,没听见殷玉衡的回答,疑惑望去,只见殷玉衡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专注地看着自己。
陆厌疑惑道:“怎么了?”
殷玉衡想,不,你没有想岔,是我想岔了。
剧情里的你,睚眦必报、虚伪无情,虐起来都不必心慈手软,但现在我却觉得你有些天真……可爱。
是你演了我,还是我演了你?
殷玉衡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刚刚的百无聊赖、兴趣缺缺忽然消散了。
他是一个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人。
现在,他面对陆厌,找回了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的兴趣。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口,马上就要出城。周围是稀稀落落的高低楼台,不远处是月色下伫立的城墙。
殷玉衡猛地看向楼台掩映处的沉沉黑暗里,厉喝一声:“谁?!”
瞬间,殷玉衡已经从乾坤袋里取出“射天狼”和“不回头”,弯弓搭弦,一箭射出!
正是当初重伤了陆厌的弓和箭。
长箭流火,在空中滑过,刺破无边夜色,一如那夜的火光,照亮了陆厌清俊的侧脸。
这样热烈的火光,只要见过一次,自然不可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