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若万一真是叶祁……
夜色静静,福康宫位于西北角,离小荷塘并不算远,她一手握着宫灯,宽大的衣袖内藏着一个短匕首,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慢,每走一步都在仔细打量着周遭的动静,行至小荷塘附近,她并未未直接走过去,反而是先躲到了古树后。
荷塘边并没有人,过了许久,她才看到有三五个太监冒了出来,急的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才恍然,心头有几分失落,果然不是叶祁。
也对,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又如何会主动相邀呢……
她又等了等,见那些宫人离开,她才准备离开,她的身形本就轻,此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便越发的没有动静,因心头想着事,一时竟走岔了路,狭长的宫道上,直到走到尽头,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里同她见过的那些宫殿有些不同,墙上锈迹斑驳,墙边还有杂草丛生,甚至就连那高悬的匾额都有些歪歪扭扭,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吹走,全然是一副残旧破败之相,同她前些时日见过的金碧辉煌,恍若有着天壤之别。
匾额有些生了锈迹,她将宫灯往高举了举,借着微弱的灯光,才依稀看清匾额上的大字,静芳宫。
宫门半掩,里面还燃着烛火。
绯棠四下里看了看,正想着抬脚便走,却又不知该走向哪个方向,宫中甬道这般相像,若是漫无目的的走,只怕今晚就要直接困在这甬道上了,若是运气再不好,只怕还会碰到方才那几个小太监。
思来想去,她轻轻扣了扣宫门口的铁环,因为年久未动,那铁环早已钝的扣不起来,她只好冒昧的进了门。
一进去绯棠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比门口外还要糟,如今御花园和其他宫花开的正盛,可这里却是分毫颜色也无,她站在院子里微微打量着四周,心头还在猜想着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正在这时,屋子里的人像是觉察到了外边的动静,随后便见有人迈着步子出了门,“谁?”
她顺着声音瞧去,这才发现,那人正是前不久在尚衣局遇到的那个受欺负的小宫女,小宫女见她也是有些意外,知道她并非坏人,旋即便露出了一丝笑来,微微行了一礼,“见过五公主。”
说话间,殿门口的帘子被人轻轻掀起,只见是个年约四五旬的女子,穿着一身洗的发旧的宫装。她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面色更是有些枯黄瘦削的不成样子,她那眼窝微微有些凹陷,本是呆滞无神的一双眸子,却在见到绯棠的一瞬,怔了怔,旋即焕发出了一丝别样的光彩,眉目间尽是震惊,嘴边不自觉喃喃道:“瑾瑜……”
许是因为许久不成开口说过话,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她的声音并不大,但绯棠却听的足够清晰,绯棠看着她,眸子不由睁大了几分,瑾瑜,那是她娘亲的名字,她如何会知晓?
小宫女见状忙在一旁说道:“娘娘您又糊涂了,这是燕国来的五公主,才入宫不到半个月。”
如嫔转瞬间神色便又恢复如初,又是那恍恍惚惚又痴痴傻傻的呆滞目光。
绯棠心底却疑惑更深了,天下间名字相似的何其之多,可那位如嫔却在见到她后,唤了娘亲的名字,她和娘亲有七八分相似,她很确定,这个如嫔必定与她的娘亲熟识。
她和娘亲一直生活在燕国,从未来过大梁,但在大梁的后宫中,却有娘亲的旧时……
她一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也知今晚并不是说话的时机,当下便又和那小宫女说了几句话后,便准备问路回去,小宫女见绯棠人生地不熟,执意要送她一段路。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再一回到福康宫时,已是五更天。
白日里空闲时,绯棠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向福康宫的老嬷嬷们打听起了如嫔来。
几位老嬷嬷一听如嫔这个名字皆不由轻叹了口气,只道这位如嫔实在可怜。
昌隆二年,朝廷采选,后宫广纳妃嫔,如嫔因此入宫,被选中侍奉在皇帝身侧,恩宠甚盛,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在三皇子死后,她便患上了失心疯。
那一年,江北一带闹饥荒,孝贤皇后故去,三皇子病逝,如嫔患上了失心疯……
祸不单行,明昌帝无心后宫之事,后宫管辖权便全权交到了德妃手上,如嫔患了失心疯后,在一次宫宴上抢了二皇子,又动手伤了宫女,德妃不得已只好将如嫔关入了静芳宫,一关就是十多个年头。
听了如嫔的境遇,绯棠便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去再看一看如嫔,午后,万籁俱寂之时,她寻了个借口便出了门,正准备去静芳宫,谁知半路上却意外碰到了宁王。
见到宁王,绯棠有些错愕,本想绕道离开,谁知却被眼尖的宁王给唤了住,不得已,她只好顿住了身,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宁王。”
微风吹来,吹起她鬓边乌黑的碎发,更加显得美人娇柔纤楚,我见犹怜。
宁王看着她,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五公主快请起。”今日宁王穿着一身天青色锦衣,绣着天水碧的暗纹,腰间系着玉带佩玉,愈发显得身姿颀长,风姿翩然。
绯棠垂着头,有些摸不清他唤住她是何意,而后便又听宁王笑道:“这可是五公主掉的锦帕?”
绯棠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手帕上,面上不禁生出了几分困惑,这自然是她的东西,可如何会在宁王的手上?她自问并没有这般粗心到连贴身的帕子丢了都不自知……
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垂着,当真是客套的不能再客套,“不知殿下是在何处拾得的这个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