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一下床头的触屏,扭头看,时间显示上午九点半。
已经有很多年没在这个时间起过床了,他本能地有点愧疚。撑着坐起身来,不适感仍在。
这次生病的严重程度和持续时间都有些反常,不过现在他暂时没心情管这个,因为外面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陆杉还没有走。
他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面对一个不愿去医院的病人,既然已经决定帮忙,那就帮到底,为防意外看护一夜也在情理之中。
但即便只是这样,温言还是很高兴。
他迅速洗漱完,照旧没戴眼镜,穿着棉绒居家套装走出了卧室。
打开门的一瞬间,清爽的森林香扑鼻而来,接着传来了细细的水流声。
他疑惑地走到客厅,意外地发现陆杉居然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洗菜!
他在衬衫西裤外穿了件半长的围裙,袖口平整地向后折到手肘处,双手与小臂沾着水,但领口、腰带这些地方却又极其规矩严谨地扣着。
“醒了?好些了吗?”陆杉抬头看向温言,洗菜的动作依旧自如,看来平时没少做这类事。
“没完全好,但也没什么大问题。”温言走过去,发现案板上放着两块原切牛排,正在洗的菜有胡萝卜、西蓝花、香菇和青豆。
“刚刚买的,用了你家的地址。”陆杉说。
“没关系。”温言笑起来。
“你家还真是什么都没有,调料、甚至餐具都要现买。”陆杉指指案板一侧的几个小瓶和泛着冷光的刀叉。
温言无奈地抚额道:“我不会做饭,陆总太厉害了。”
陆杉难得地也笑了一下,说:“我之前的生活环境是需要自己做饭的,不过我也只会一些简单的。”
温言惊道:“煎牛排还简单吗?”
陆杉笑容放大,耐心地解释道:“非常简单。做饭就是这样,不能只靠外表来猜测,有些菜式看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实际操作相当复杂。”
“哦。”温言站在陆杉身边,露出一副“学到了”的又钦佩又恍然大悟的表情。
陆杉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切,切到一半时突然拿起餐叉叉了一小块胡萝卜,递给温言。
温言:???
“生的好吃,有香味。”陆杉再将餐叉往温言嘴边一送。
温言探头张口衔了胡萝卜,缓缓地嚼起来。陆杉又叉了一块,这回直接塞到了自己嘴里。
温言顿时想起了昨天他对陆杉开的那个关于水杯的玩笑,陆杉却像已经忘了似的,表现得无比自然,不知是不是昨晚专门做了心理建设。
这样不行,必须得让他重新在意起来,于是温言伸指在陆杉嘴角边一抹,说:“你沾到东西了。”
“嗯?”陆杉的脸果然红了,他躲开一点距离,下意识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嘴边,“有吗?没有吧。”
“陆总不相信我?觉得我是故意借机摸你的脸?”温言抱起双臂笑着问,“需要我给你看看沾了什么吗?”
陆杉:……
“当然不用,我没有那个意思,温总想太多了。”陆杉连忙尴尬地表态,又赶紧转移话题说,“怎么样,刚才的胡萝卜是不是很香?那种来自于食物本源的清香。”
温言一愣。
他自然是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此时正在兴头上却突然被浇了盆冷水,心中微微落寞,只得敷衍道:“嗯,很香。”
“去等着吧,待会儿会有油烟。”陆杉下巴一点厨房外的餐桌,他并未发觉到温言情绪中细微的变化,只是单纯觉得不能让他再站在这里。
温言点点头,走去餐桌旁坐下,顺手给自己倒水喝。
陆杉认真忙碌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在他的领地中,他心头的落寞逐渐又化作了温暖。
原来两人在生活环境中独处,是这样的情景。
他一手托腮,微笑着看着陆杉。
灶台传来咝咝声响,淡青色的油烟冒上空中,迅速被抽油机吸走。
陆杉手持煎牛排的金属夹,时而推动时而轻翻,眼神专注。
煎至尾声,他将牛排推到一边,把碗里切好的蔬菜块一气儿倒上灶台,顿时发出更大的一声“咝啦”。
热气混合着温馨从灶台上升起,然后装到盘里,最后送到温言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份煎牛排蔬菜,一模一样的两套餐具,一模一样的两杯清水,温言与陆杉对坐。
陆杉坐姿笔直,把围裙脱下来折好放在桌角,又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西装袖口,突然他十分懊悔地叹了口气,仿佛功亏一篑般遗憾抚额,说:“忘了问你吃几分熟,直接就做了全熟。”
“可以的,我一点儿也不挑。”温言穿着居家的针织衫,碎发垂在额前,对着陆杉微笑。
“那就好。”陆杉松了口气,拿起刀叉说,“早午饭。尝尝看怎么样。”
温言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认真地嚼好,吞下,更加认真地说:“很不错。”
陆杉也吃了一块,顿时皱起眉道:“你不是故意夸我吧?”
温言疑惑地看着他。
陆杉耸耸肩,“一不小心手抖了,海盐放得有点多,看来你的口味还挺重。不过正好,毕竟主要是做给你吃的,你喜欢就行。”
温言一听,眼帘垂下,面无表情起来。
二人无话,各自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温言突然放下刀叉,拿纸巾擦了擦嘴,吸了口气,凝重地说道:“陆总,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