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昭佩孤身一人坐在庭院内的石阶之上,入秋后,深夜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裙摆。墨竹跪在昭佩的身边,“小姐,回屋吧,天太寒了,回屋等王爷也是一样的。”昭佩却不为所动,良久后面色苍白的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机会,若他不来.....” 昭佩眸中闪过星星点点的泪意,片刻后她微微扬起头,“若他不来,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从此世间再没有萧青城和小九。” 墨竹看着昭佩眸中闪现的情意和恨意,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小姐,我们回家吧。” 昭佩伸出冰冷的双手握住了墨竹,神色是从没有过的哀戚“墨竹,我们没有家了。” 长夜漫漫,昭佩看着眼前寂寥的黑夜,惨笑一声,“果真应验了,我不过守着个小院子寂寂此生。” 说完,昭佩来不及掩饰的泪水终于落下,一时间心口骤痛,昭佩吐出最后一口气,下一瞬昏厥过去,倒在了泪水涟涟的墨竹怀中。 墨竹捂住嘴,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此刻院内梁上陡然落下一人,来人是被徐父安插进府内贴身保护昭佩的侍卫。侍卫见状,抱起了昭佩,口中低声说着“得罪了小姐。”将昭佩安置在了榻上后,侍卫低声对墨竹说道“快去叫王爷。” 得到昭佩昏倒的消息后,萧绎同御医第一时间赶到了昭佩所居别院,昭佩恹恹的躺在榻上,眉目惨淡,嘴唇发乌,始终昏迷。萧绎抓住了昭佩的手,有些焦急的问墨竹“怎会这么冰!发生了什么?” 墨竹抽泣着答道“小姐一直坐在院内的石阶上等着王爷,等到了深夜也不见人来,不知怎的就昏倒了。” 萧绎听后面上的憔悴之意更为深厚,他默默的退到一边,看着御医细心的号脉,半晌,御医说道“根据三月前王妃娘娘留在太医院的诊病记录来看,娘娘当时只是有些体虚,若不是过度操劳或心内瘀积不至于昏厥,如此看来,这三月内,王妃娘娘应是日日忧思有损心脉,才致心肺有伤,瞬间内难以供应身体运行,致使昏厥。好好调养之下,应该不难痊愈。” 墨竹说到“小姐近些时日来,茶饭不思,总是吃不过以前的一半便停箸不食了。” 御医点点头,“长久的饭食减少,也会导致脾胃损伤,可能也是导致娘娘昏厥的原因之一。” 萧绎垂手而立,面目上满是无可奈何,送走了御医,萧绎坐在昭佩的身侧,想似刚才般握着她的手,良久,却缓缓放下了双手,只默默的看着她。 “你瘦了。” 正厅内,王意姝见萧绎久去不归,便仔细的收拾着萧绎与王僧辩的残棋,她垂下头,黑白分明的将棋子归位于盒内。片刻后她冷冷清清的笑了,“小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娇体弱。” 一直不声不响坐在一侧的王僧辩突然开口“我倒觉得她不是刻意。”王意姝意外的抬头看向表哥,“你也喜欢她那样的妙人儿吧。” 王僧辩嘴唇一抿,颇有些不自然“我....只是喜欢她眼中的夷然不惧。” 王意姝目光直直的看着王僧辩“你倒直白” 王僧辩一笑,“我们鲜卑族人不似你们汉人,肚内九曲十八弯的。喜欢便喜欢,从不说谎。”王意姝冷哼一声“不也正因为我爹是汉人,舅舅才反对的吗。” 王僧辩一愣“小意。” 王意姝拂袖站起,“你回吧,王爷不会回来了。这盘残棋也不会有结果了。” 说着转身欲走,王僧辩起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对不起,小意,哥哥不会讲话。我并非对汉人有偏见,毕竟爹也是汉人。” 王意姝轻轻拂掉对方的手,“是我不该邀请你帮我,一来,你毕竟是我的亲眷,若真要你上阵,有个损伤,我和舅舅都不会好受。二来,你这么看重湘东王妃,我请你设计甚至杀掉她,你怎会肯?” 王僧辩听了这话,愣在了原地,有些偏鹅黄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面目冷清的王意姝,他低声讲“小意!你要杀的不是旁人,是湘东王妃,这会非常棘手,你不要乱来。” 王意姝对上了王僧辩的瞳,“我若是非杀她不可呢?” 王僧辩无奈的思索了片刻,“那我就帮你。” 听到答案后,王意姝嘴角微微扬起,面色有所缓和“表哥,今天你先回去吧。回去带我向舅舅问好。” 王僧辩拍了拍王意姝的肩,无奈的转身离开了。 他慢慢的走至正门前却又折回原路,思索片刻,凭借矫健的身手躲过了巡查的侍卫,最终溜进了王妃所居别院。他远远的立在黑暗中,看着透过烛火倒影在窗外竹帘上的萧绎孤坐的影子,他感受到了浓重的悲哀和无奈。如果一个在外人眼中叱咤风云的王爷,都无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那寻常之人呢。 明明是太平盛世,却陡然令人心内一寒。 王僧辩默默叹了一口气,飞檐而去,走时偶觑到建康城内的一大奇景,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檐边放上了默默燃一夜而尽的灯油。故哪怕是深夜,亦有万家灯火。王僧辩心想,那深宫内的圣上是不是每晚都凭着他治下的万家灯火而眠,不若,这深夜里的灯火,该有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