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和凝硕坐在九微山脚下。

万物凋零的冬日，并没有美感生出，但枝头因为惊飞的鸟儿簌簌而落的白雪，平添了几分清幽。

他们就坐在树下，肩并肩，如同两百多年前的小娃娃时代。

那时候，凝硕吸着鼻涕，总是爬的高高地给她在密林中取野蜂蜜。

也总是将一句：蜂蜜对女人的皮肤好，我是在书上看到的。

想来真是可笑，林萧那时候才十一岁，怎么就成了女人了。

再不然，他总是喜欢脱掉外衣，工整地将外衣铺展砸草堆上，儒雅地道一声：女人不能着凉，身子娇弱，快躺下。

后来，林萧才知道，凝硕是富家子弟，因为流匪洗劫，一家老小被杀，只留下了捉迷藏不小心睡着的凝硕。

所以，他那么多的讲究是因为见过一些世面。

但也正是这种温暖的关怀，给了一路捡饭吃的林萧些许温暖。

她曾问凝硕有没有什么理想或者目标。

林萧总觉得，理想和目标是不一样的，理想该是开满了花的藤蔓，企图上天领略风光，而目标不是，藤蔓离不开土，只有深埋土里保持抓取的姿势，甚至为了一块地盘要将争夺资源的同类杀死。这才叫目标。

相对于目标，林萧更喜欢理想，而那时候的凝硕是领略过风光的富家子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从泥土里抓取营养。

所以，当他们得到一粒飞升丹的时候，凝硕偷偷地吃掉了。

“这些年，你过的很苦吧。”凝硕暗暗地摇着头，似乎很愧疚。

林萧瞪了她他一眼，不免讥讽：“这些年，并不准确，应该说这三百年。”

林萧就是想让他愧疚，愧疚到他抬不起头，然后威胁他替她办一件事。

总归欠东西的人迟早要还。

“对不起，当年只有一颗丹药助长灵骨，我太想摆脱泥泞的生活了。”

我太想摆脱泥泞的生活了，那时候的林萧又何尝不想摆脱呢，可她是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他偷吃丹药的，而后她决绝地怨恨他，甚至打他，其实是在告诉他，你走吧，别回头，留在这里只能被我打。

一个人要想走的不遗憾，是因为没有留恋，那时候的林萧像个疯子，抓得他满脸血痕。

“我徒弟林书的巫咒可以解开吗？”

联想到林玉清，凝硕摇了摇头：“灵魂被下了咒，且按着咒练习过巫术，都不能解咒，只能寻找一个又一个的人身续命。”

是啊，如今躺在冰室的林书已经是他的第三个人身了，想到尚漠兮那日说的，要看看林书最初的样子，林萧直摇头，林书最初的样子，她这个做师叔的已经忘记了。

“林玉清就在这九微山，但只要我们找不到他的具体位置，我们就没有办法启动雷击。”

“是我太急了。”

凝硕扯了扯衣襟，神态有些不自然。

“仙族等着你回去吗？”

林萧问，但其实没想着他回答什么，关于族，他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