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蘅和赵菲菲并肩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赵菲菲的脸还是红的,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嘎嘎嘎”声,灰色长呢大衣的衣摆在空气中翻卷出气浪。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她喜笑颜开的对着雪清蘅咬耳朵:“怎么样怎么样?我今天表现的还不错吧?”雪清蘅对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抬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赵菲菲完全抛弃了平日里的高冷淑女范儿,喜不自禁的用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对雪清蘅害羞道:“我刚才高兴地特明显,是不是挺招人恨的?”雪清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知道啊?”赵菲菲笑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小张的眼神儿,都快把我吞了!不过——”她得意洋洋的又一撩头发:“就算他恨不得把我吃了,我也得说这话!虽说这话放在这儿不太合适吧可是才自精明志自高!我有点子凭什么不说出来?难道就为了顾忌他们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她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声,对雪清蘅道:“你说是吧?”雪清蘅夸张的点了点头,连连称是。随即问她:“可现在高铭把你调到宣传组了,但问题是宣传组现在就剩你和小白了呀?你打算怎么办?”赵菲菲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工作嘛!我从来都不怕多的!高哥把这些工作交给我说明信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雪清蘅闻言,停住脚步,一脸怪笑的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直看的赵菲菲停下脚步愠怒道:“怎么了你?看什么啊?”雪清蘅才最后笑道:“好!有志气!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咯!” 两个人在赵菲菲的办公桌边分了手,雪清蘅怀里夹着自己刚才那两张文件纸,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其他艺人的工作人员对她一脸怜悯,她知道他们是看了新闻了。但都只是笑笑,不予解释。就这么一直走着,走到了高铭办公室旁边的拐角,她刚一拐过去,就跟高铭撞了个正着。雪清蘅刹住脚步低声笑骂道:“您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啊?”高铭摊了摊手答:“你走路也没声儿啊!我还在想今天小雪这只小黄鼠狼子怎么没有立刻就来找我,正准备出来看看,你就来了。”他说着笑了一下,一脸玩味的看着雪清蘅。雪清蘅和高铭如今私下里早就都抛弃了那层温文尔雅的人皮,直接互相暴露本性了。此刻就笑着翻了个白眼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小黄鼠狼子?说一个小姑娘小黄鼠狼子,你不觉得你这比喻打的太烂了么?”心里则骂你才黄鼠狼你全家都黄鼠狼。高铭转身带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边毫不客气的吐槽道:“说你黄鼠狼,你很亏?你天天瞪着你的大眼睛算计来算计去的,表面上油光水滑,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偏偏每回还不知道藏着掖着你那点儿小九九,我看——你可就不是个小黄鼠狼子么?”他说着说着,被自己所谓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十分自得其乐。雪清蘅翻了个白眼,看他把门关上了,方把自己手里的文件纸丢给他。高铭接过那几张纸,低头一看乐道:“哟!这次有进步了,不是小黄鼠狼了,进化成小狐狸了?”他抬眼看了看雪清蘅,笑模笑样的眨了一下眼睛补充道:“知道藏拙了啊!不错不错,有进步!”雪清蘅嗤笑一声道:“毕竟跟您高哥学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学会点儿什么,出了这个门,我都不好意思说您栽培过我。” 高铭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桌子边坐下,低头细细看雪清蘅写的东西。忽而伸手指着门外的方向说:“你这样是对的,别像那个小赵似的,一副就她有嘴的样子,叭叭的她就是特为自己C9的身份骄傲,不知道的人还当C9的学生都这么烧包儿呢!”他对着文件纸笑了一下接着道:“我也是C9毕业的,要是说的烧包点儿,我还是top4毕业的呢!有什么可烧的?一个人总沉溺于过去的辉煌,那是匹夫的表现!真正有能耐的人是要不断展望未来,可不是一个劲儿的沉湎过去!安澜把她放到最底层去历练,是对的!她这种人,只能做做别人的下属,永远也做不了一方统帅!”高铭说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雪清蘅乐了:“那你刚才还把她夸的像朵花似的?还特意强调了是安澜要把她下派的?”高铭挑了挑眉,抬起头来对着雪清蘅假笑道:“那当然了,她的能力是有的,以后还得为咱们所用呢!我把安澜做过的事儿告诉她,就是为了让她能跟我更亲近些!”雪清蘅听了这话,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高铭办公室的摄像头。高铭瞥了一眼她的的动作,冷笑道:“放心吧!早就坏了,安澜说让我找人修,我一直‘懒得’找来着,那就是个摆设!看把你吓得!”雪清蘅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夸一次人还要算计着套人家。这时候高铭看完了她的文件,就直起身来把文件推到了她面前,一边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一边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你那些个注释写的像加密电报似的,解释解释!”他说完又回头对雪清蘅补了一句:“看起来好像比小赵的方案要多一点东西啊。”雪清蘅扁了扁嘴答道:“那肯定了,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来给你献丑?都不够你损我一顿的!”她低下头把自己的文件拍平,接着抬起头来对已经入座的高铭解释道:“我的应对方案的前半部分基本上和赵菲菲的差不多,也是先发声明,稳住公众,然后分头行动,一头联络受访人,一头删帖子,做澄清采访。但是!”她突然加重了语气,高铭抬起眼睛,隔着咖啡杯看她。雪清蘅打了个手势:“赵菲菲没有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就是如果受访者不和我们合作怎么办?如果受访者,真的因为某些原因记恨云飞扬,就是为了钱也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怎么办?这一点,赵菲菲没有想到。但是我不得不提前想到。毕竟,咱们不是上帝,无法预知事情的发展。所以对于这一点,我的解决方案是,如果有人不跟我们合作,我们就先转而去找另一个人寻求合作,同时我们要找出这个不和我们合作的人有什么道德污点。如果他有,那最好办。比如说,像这个人说云飞扬借了他的钱不还的,我觉得会在采访中说这种事,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这人肯定挺爱钱。那我们就可以去找到他在金钱方面的污点证据。但如果找不到污点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造一个污点出来——买通云飞扬的其他同学,让他申明云飞扬在金钱方面从来没什么问题,我们这边再咬死了云飞扬没有欠过钱,这样就能侧面证明那个人说谎了;再比如这个女生,说云飞扬劈腿成性,可云飞扬是校草啊,喜欢他的人肯定多,我们随便找几个追过云飞扬但云飞扬没有答应的女生,给她们点钱让她们出来反咬那个女生水性杨花。你知道,女人对女人的恶意往往是最大的。这个女生得到过云飞扬自然不珍惜,可那些没有得到过他的女生,你都想象不到她们有多讨厌那个得到过云飞扬的女生。我敢保证,这些女生都不用咱们去教,她们对于如何污蔑曾经的情敌这一点,绝对无师自通!”雪清蘅说到这儿,下意识对着高铭笑了起来。高铭却没笑,只是把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下巴垫着手背,拿眼睛盯着她的脸。雪清蘅得意的接着道:“我们这儿人多势众,大不了多买点儿水军什么的去发发帖子,肯定比他们势单力孤的一个人要有影响的多。到时候,无论他有污点还是没污点,都能被咱们说成是有污点,只要弄倒了一个人,就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跟我们合作!” “解决了这些,我们就可以来着手处理营销号了。”她说到这里对高铭笑了一下,眼中闪现出一种烈火般的光彩来。“营销号和受访人是不一样的群体。受访人,基本上属于普通人的一份子。在广大网络用户的心里,他们和自己其实是站在同样地位下的。因此我们应该尽量不去正面败坏受访人的名誉,这样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获取公众的好感。我方才说的同不合作受访者撕破脸的策略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咱们尽量不去动受访人。但是营销号就不一样了。营销号这种群体在网上,基本属于大家一边利用他们获取信息,一边骂他们造谣污蔑。对于营销号造谣这种事,大家基本上见怪不怪。所以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告营销号造谣,那么这件事在公众心理层面就不会那么难接受。同时由于我们事先已经同受访人——也就是证人取得过联系,实际上就是把营销号逼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样子的话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告营销号了。不但要告,还要往大了告!飞扬正在上升期就出了这种丑闻,现在最煎熬的是他的粉丝。如果只是简单粗暴的删帖,就是在间接表明我们心里有鬼。到时候粉丝大量流失的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受的!我们声势浩大的告营销号,就是在向广大网络用户传达一种讯息,那就是我们光明磊落,我们的艺人清清白白!还可以用行动堵上那些造谣营销号的嘴,何乐而不为呢?这次是飞扬第一次被大规模有预谋的抹黑,所以我们必须得积极应对,积极应对也是要告诉那些总想在背后给云飞扬使绊子的人——云飞扬的团队不是吃素的!以后再想抹黑他,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雪清蘅说完了之后,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一阵突兀的沉默。她垂眼满怀期待的看着高铭,后者则微微歪过脑袋,一脸高深莫测的盯着她。雪清蘅很耐心,高铭要盯她就让他盯,反正不会少块肉。但是她短时间内不想再多说话了,因为一下子说了一大串,嘴巴很干。 高铭的眼睛深不见底,表情也是耐人寻味。在经历了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后他终于又像刚才一样突兀的露出了一个假笑:“清蘅,不错啊!心够狠的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他轻轻摇晃着脑袋,啧啧称奇,口中还在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可造之材”。雪清蘅没理他,心想这人成天一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样子,幸亏自己不是他的助理,不然早就吓出心脏病了。高铭起身又去拿了一个新的纸杯子冲了一杯饮料,这次却是茉莉花茶。他慢悠悠的走过来,把杯子捧到了雪清蘅面前。雪清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高铭对她抬了抬下巴:“喝吧。”雪清蘅并不跟他客气,接过杯子就喝了起来。高铭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去了。笑眯眯的盯着雪清蘅把茶喝完了,他才从容不迫的说:“小雪啊小雪,你说说你,叫了个这么温柔的名字,心怎么这么狠呢?”雪清蘅看也不看他,也不答话。高铭也不生气,自问自答道:“没办法,名字是父母取得。”说着做出小孩子似的卖萌表情装委屈。雪清蘅冷眼相看,觉得高铭今天大概是犯了羊癫疯。可惜高铭看不到她心中所想,又接着说:“不过,心狠了好,心狠了,做这一行才如鱼得水呢!”他对自己的舌灿莲花十分满意,于是顺便给自己鼓了鼓掌,终于把脸上那假模假式的笑容沉淀成了一副淡然平静。“你的计划很周全,我必须得承认,是的,相当周全。但是你想的太复杂了。操作起来也太麻烦了。要是按你的方案来操作,成本太高,不知道得弄到什么猴年马月呢!到底还是年轻啊!”他说着这话,向后靠在大班椅上对着雪清蘅眯眯的笑。雪清蘅耸了耸肩,并不否认。高铭对她的自知之明很满意,于是就接着说:“不过,你这计划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是一个比这次更大的丑闻,比这次更长的战线,你这个方法倒是可以一用。不过对于你说的那个,那个受访者不合作的问题——”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傲慢的笑道:“基本上不可能,没有人会跟钱有仇,只要你提的数目比那些小报记者多一点,他们就会愿意为你翻供的。同时,你也不用担心他们狮子大开口,因为当他们有这个念头时,你只需对他们说明,如果数额太过巨大,他们的行为在法律层面上就是敲诈勒索。稍微有脑子的人,都懂得见好就收!”他一边说一边夸张的点了点脑袋。雪清蘅愣了愣,飞快的琢磨了一遍这句话,最后终于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您说得对!” 当天中午她下楼到楼下餐厅吃饭时打开手机一看,果然就见瑞声的官方声明和云飞扬的一部分洗白通稿已经发布在了网上。看一看时间,居然是十一点就发上了。看样子老狐狸给他们开会之前就已经把事情部署下去了。天知道他今天早上几点就起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把对策都实施下去了,才去开那个会,完全就是为了测试测试团队众人的能力。想到这里,她不忿的挖了一勺子煲仔饭放进嘴里,一边含糊的骂了一句:“老奸巨猾的老东西!” 雪清蘅把这场有惊无险的突发事件讲给了来找她约饭的陈染。后者听到后来听得眉头紧锁:“阿蘅,幸亏你那个方法你们领导没用,你那个后手完全就是□□羞辱!太下作了!”陈染的表情不仅是不以为然,基本上可以说是义愤填膺。雪清蘅却不以为意的喝了一口猪骨汤,满不在乎的说:“哪儿有那么严重?再说了——”她眼中精光一闪:“谁让她们先打挣这份采访钱的主意?” 最近她们两个人经常就一些营销策略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此刻陈染眼看跟她又没法讨论下去了,只好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雪清蘅见她不高兴了,连忙堆起满脸甜笑,另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吗,云飞扬的那部现代剧要播了!就是去年拍的那部!”她说着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接着说:“接下来这剧要进入宣传期,我们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