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对咒言师摇摇头,“我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犯恶心。”
恶心一直持续到了进入神社。
相比身体内部的嗡鸣,外界就太安静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啼,甚至连风声都仿佛被消去。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像进入了什么异时空的探险。树木高大挺拔,连成一片遮蔽天空,树叶浓密肥厚,泛着蜡质的油亮深绿,台阶上厚厚一层落叶吞没了几人的脚步。
“那是什么?”
熊猫指着前方,丛林间吊着几个茧一般的东西,走近看才发现是蜂巢,但苍白得过了分,还泛着一层浅浅的淡金色。
更诡异的是连蜂子都没有一只。
“真希姐,”清和捂着口鼻倒退几步,离开可能被溅到的位置。“你可以劈开蜂巢吗?我怀疑神社本身就是咒灵的领域,而蜂巢内部——”
多孔柔软的蜂巢被一刀劈作两半,那没有牵系的半面如同不舍的恋人,在淡金色的粘液中慢慢滑下,露出了里面的恋爱御守。狗卷棘折了枝树枝翻了个面。
御守没有姓名,还是尚未使用过的。
“被找上门了还在产出这种东西。”清和说,“刚才起就一直犯恶心了,本来以为是回忆和御守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果然因为是你在啊,中村次郎。”
那路径的尽头,仿似永远也到达不了一般遥远的白色神社微微动摇起来,逐渐剥落。曾为人类、现为咒灵的中村次郎褪去伪装,现出了真面目。
曾经清秀修长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扭曲肿胀,下半个身体成了蜂尾,不断抬起落下,连着黏稠的蜂蜜般的粘液。
“清和小姐。”他向粉川清和张开怀抱。全身上下,唯有一张面孔还留住了生前的风姿。
狗卷棘和禅院真希两人同时向清和挪步,挡在她身前。熊猫则移到清和后方。
姓名是最短的咒。
而名字被记录在诡异御守上的粉川清和,当然是一帮咒术师中的高危人士,需要同伴时刻看护。
被围在中心的读心者毫无负担地同死者叙起了旧。“还有意识的话,不给自己家托个梦吗。”
别让他们迁怒纠缠清里了啊。
“清和……”两道泪水从咒灵的面孔上流下,数不清的蜂巢也跟着从孔洞中沁出液体。
“喂,”真希小声道,“你少说两句,别刺激他,能开领域,已经是特级级别了,需要五条悟支援了。”
“鲑鱼子。”狗卷棘咳了声,对清和点点头,示意她换一个。正因为对方是特级,更需要清和说话拖延。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或许清和会肆无忌惮地发泄怒火,但现在同伴就在身边,她不得不为之收敛。
“喂,那换什么话题不刺激啊。”她点了点二人的肩膀。
真希一格格转过脑袋,“别问我啊,你不是最擅长谈话了吗。”
少女与同伴亲密互动,视他为无物的态度刺激了中村次郎,他的面孔剧烈地波动起来,“清和小姐……我等待着,等待着,等了你好久,好久……”
没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了。清和大声回答,“你在哪里等我?不要着急,时间有的是,我们慢慢说,你什么时候等的?”
同时她脑子里也飞速地开转,等什么了,她印象里从来没有和中村次郎有过约定。
“我等到月亮沉下去,海水浮起来,等到世界旋转了,等到呼吸变冷了。你还没有来。”
“等等等等,不是这种抽象的时候,是哪年哪月哪日。我记得,我们从来联络吧,更没有私下会面。”
今天看见恋爱御守上的名字,她除了恶心外就是愤怒和莫名其妙。
“有的,有的,这是贴身侍女给我的回信。我看过了,是你的字迹哦,是你的字迹。”
中村次郎抽出一叠叠信纸。清和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学习和歌的废稿。
“只有最后一次约会,你来不及用笔写,让千草礼转述给我,尾生抱柱的传说。”中村次郎甜蜜地抱住信笺,不断地用脸颊去蹭它,仿佛因为过于喜悦,无法维持住幻象,他的眼睛几度转换为了复眼。
“我知道,清和在考验我。”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即使成了孤身的咒灵,他的心音也做人时一样。
如同蚁群啜饮蜂蜜,既甜蜜,又充满了细小的、群集的、急不可耐的咂摸汲蜜声。
不断变质、不断污染。让密密麻麻的黑吞噬本该纯粹的蜜浆。
清和预感自己不该再说话了,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呕吐出来,激怒特级。
让男生交涉,中村次郎会生气的吧,狂性大发,伤害到同伴就不好了,她点点真希。
真希自知话术不行,捅了狗卷棘一手肘。
狗卷棘:想什么呢!他可是咒言师,清和的前未婚夫 ,他现在承受的压力最大好吗?!
他咳了几声,把球提给了咒骸。
【叫熊猫说,他不是男生,不怕的。而且他是恋爱专家。】
承受了太多的咒骸眨了眨豆豆眼,对上咒灵的复眼,“哦,但是你并没有和女方直接说过话啊。”
一句话,中村次郎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