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雨滴从云层中坠下打在商陆的肩头。
他捧着柯屿的脸,稍稍唇分,低喘着说:“下雨了。”
不仅仅是下雨更是狂风怒嚎,海面的浪近乎掀起数米高。
他要离开,柯屿扣着他的后脑霸道地将他重新压向自己:“别走。”
眼神迷离在风中,仰面的样子像极了索吻。
商陆拂起他的额发,凝视半晌,再度吻了上去。
雨突然而至从雨滴到暴雨只在眨眼之间天地骤然被笼罩在白雾之中两个人被浇得透湿,只有紧紧的拥抱是炙热的,其他都浸透了冬日海洋的冰冷。柯屿蓦然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把商陆推开与他淋着雨、额抵着额地低声说:“救命。”
拉开驾驶座的门把商陆推了进去。
眸光浸染欲望的暗色,商陆垂首坐着,用力深呼吸两次才把滚动喉头里涌上的冲动按压下去。
柯屿坐进副驾,顺手点开空调暖气又抽了两张纸巾扔给商陆自己则甩了甩打湿的额发。车载电台再次进行天气和航班预警,到第二遍时,他才真正捕捉到女主播究竟在说什么。
动作停住,凝神细听,“糟了。”
“你有通告?”
“后天有三家媒体采访还有一个品牌的跨年站台。”柯屿眉头蹙起,这边电话已经响起,盛果儿急三火四:“哎呀哥!打你好几个电话了都不接!航班取消了你看到通知了吗?”
“高铁票还有吗?”
“有,我已经先买了。”
柯屿稍稍定下心来,又猛地一提:“不对。”
“怎么不对?”
柯屿扶着额:“我还在岛上,这种天气跨海大桥已经封了。”
“也就是说你出不来了?!”
他在打着电话,商陆这边明叔也来电。为了不让盛果儿起疑,他主动推开门迈了出去,柯屿瞥过一眼想拉住他,晚了一步。商陆扣上车门,站在雨里给明叔报平安。听说他滞留岛上,明叔难得动气:“胡闹!”
“没那么夸张,柯老师跟我一起。”按这降雨量,商陆估计再多说两句手机得进水报废,便言简意赅吩咐:“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明宝。”
“小枝”
商陆挂了,明叔把“小枝回国了”几个字咽了回去。
几句话的功夫真浇了透湿,商陆捋了捋头发,接过了柯屿递过来的外套。
“快下山。”
树几乎被吹得折腰,一些幼小的树苗恐怕明天就会被连根拔起。特斯拉静音降噪,外面的末日景象便好像是于此无关的默片。空气一安静了下来,刚才被打断的旖旎便在沉默中接续,继而混杂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尴尬。
商陆主动问:“你的工作怎么办?”
“只能跟媒体和品牌方解释,媒体那边还好,品牌是有点麻烦。”
“什么品牌?”
“八厘米星球。”
“那个一束玫瑰一千的鲜花直送?你是全球代言人?”
“你知道?”
“我去过他们店里。”
柯屿饶有兴致:“买花?送给谁?”
“去年学姐毕业。”
“女朋友?”
“当然不是,”商陆顿了顿,不知为什么有点不自然:“我没谈过恋爱。”
“学姐毕业送玫瑰?”
“她亲口点名要的。”
“你知道这个品牌主打爱情吗?”
“知道。”商陆缓缓明白过来,扶紧了方向盘:“她在跟我表白?”
柯屿笑出声:“学姐太惨了。”
商陆显然觉得有点丢脸,半晌:“她完全可以直说。”
柯屿挑眉:“然后呢?”
“这样我就可以拒绝她。”
柯屿:“”
真有你的。
“所以你走进了法国的nr,精挑细选买了一束漂亮的玫瑰,然后直到现在才知道我是代言人。”柯屿得出结论:“知道了,物料铺得不够广。”
商陆直觉当中缺少了一环。想明白了,缺少的那环是“在他一年前就已经进过专卖店的前提下他跟柯屿同居大半个月、每天无数公交车电子广告牌穿梭城市的同时也依然没有认出他。”
除非商陆是傻子,否则就是物料铺得不够广。
商陆点头肯定道:“确实,物料铺得不够广。”
努力回忆买花时的一切细节。
花团锦簇的火红玫瑰掩映着一张慵懒冷峻的脸,从到花瓣到那个人的眉眼气质,没有一样不写着“矜贵”两个字凌驾于好看之上。
“其实是注意到的。”记忆一旦从深处浮现,便会风吹春草般鲜活起来,甚至连带着店里熏着冷气的香味也萦绕回了鼻尖,“当时只觉得这张亚裔面孔很漂亮,只是一张硬照也很有故事感。”
“那怎么一直没认出我?”
雨刷摆动不停,商陆若有似无地勾起唇,“真人比海报好。”
柯屿不信:“海报是精修的。”
“不一样。”商陆稍踩刹车降下车速,转过一个大弯后认真地回眸看了眼柯屿,“海报很精致,但我只有真正看到你本人的时候,才有心动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精致的不落尘埃的花瓶,和一只落满烟火气的鸟,我可能更想把这只小鸟捧进手心。”
花瓶还是第一次当鸟。小巧,不那么精致,可爱得微不足道。
柯屿目光柔和下来。
花瓶是要封在玻璃柜里纤尘不染的,而小鸟可以飞到很远的地方,直到它不想飞了、飞不动为止。
电话响了。
他超过两次震动未接,商陆问:“怎么了?”
柯屿垂目看着汤野的名字,终于划开屏幕。手机贴面,他的声音与刚才完全不同,淡漠生疏,透着一丝下级对老板的恭谨:“汤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