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仙大会,三年一届。
百年前以华之桑为神华尊时,百仙大会主要是汇聚各方仙派分派除妖降魔的任务。而现在,三圣阁中白斩阁的白居圣人——白如盏,自他继任仙首之位后,这百仙大会除了召集仙愿国的修仙门派,还会宴请仙愿国的名门世家,朝中大臣。
曾经,四方一统,华之桑从不与人界和皇族结交甚密。
“修仙者自以净身清心为要旨,吾辈自当除妖降魔为己任,护全天下为大道,而人心难测,尘世繁杂,若沉湎其中不免与初心背道而驰。”
但如今的三圣阁却是截然相反。
白居山顶,白羽宫内。
乐官奏乐,宴席上无数仙家纷纷举杯邀饮。
只见筵席的顶位有三座,中间的白如盏雪衣广袖,居右的是水芊陌,而本应该是金刀阁的百金圣人该坐的位子却是坐了个身着蓝衣的英俊少年。
这少年正是仙愿国当今太子,沈缙。
而百金圣人金大宝衣襟半露,斜坐在宴席中的位子,与其夫人沈泠相伴。
沈泠曾是仙愿国的公主,也就是沈缙的姑姑,她在三十年前联姻中嫁给了大她十岁的金大宝。
“你少喝点些,这大会还没开始呢。”沈泠在一旁劝慰着丈夫,清秀玲珑的脸颇有无奈。
“没趣,啧啧啧,真没趣。”金大宝浑圆的体魄挤占了两个人的座,略微不厌烦得往嘴里抛了颗花生。
“没趣你也得来,你好歹是个圣人。”
“我算什么狗屁圣人,一介莽夫,装什么清高。我祖上不过就是个拿刀杀猪的,碰巧走了狗屎运,上神赐神刀,这才修了仙。哎,你干嘛去?”金大宝见沈泠起身有些不适要离开,赶忙扶住她。
“我说了,你身子不好。这无趣的宴席你不来也罢,非要跟着来,逞什么能。”嘴上说着,还是将自己那身绣满金丝猴的黄金大斗篷拿来披在沈泠身上。
沈泠瞥了眼这身又高调扎眼又土气至极的斗篷,给了他一个白眼。
从金大宝怀中钻出,披上自己的衣物溜了出去。
“百仙大会还未正式开始,这殿内酒肉熏得人头晕,我出去透透气,一刻就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沈泠离开白羽殿,领着婢女在前庭转悠。
百仙大会一开将近半月,近一半以上的人是仙派,另一些则是人界贵族。前庭不少官家小姐,个个抹着胭脂水粉,披着半水阁相赠的丝带,轻笑着在前庭游玩。
沈泠恶心得难受,孱弱的身子靠在栏杆前,抚着胸口喘息。
“夫人何必来这一趟遭罪,白羽宫离我们金元山庄这么远,一路颠簸还要应付一些阿谀奉承的人,这次百仙大会足有半月之久,您这身子哪能受得了。”婢女在旁边劝慰着,“何况圣人疼惜夫人,他也不愿让你这般辛劳。”
金大宝就是个俗人,他虽为贵为百金圣人,却自觉身份卑微,堂堂一个公主嫁给他,他更是小心呵护,房内除了沈泠从未再添过其他妾侍。
三圣阁里,人人都知,这金大宝虽爱刀但更爱妻子沈夫人。
沈泠听婢女这样说,只摇摇头,“无碍,休息一会便回去罢。”
三圣阁的三位圣人,白如盏的原配早逝,未给他留下子女,水芊陌年岁最高,半水阁内连任两代涟寒圣人。而三位中,只有金大宝威信不高,需要与一些小派联络感情,巩固地位,她身为妻子,自然要伴在夫君左右,替他分担忧虑,助力事业。
两人正在栏杆前说着,忽然听见前庭尖叫连连,一众姑娘夫人的白着脸乱成一锅粥,四下而逃。
“救命!救命啊!”
前庭内一个骨瘦如柴,整张脸血肉模糊,身体生疮的女子正手持剑横在一个姑娘的脖子前。
“那人是涟寒圣人的孙女!”身旁的婢女大惊失色。
沈泠惊恐得攥住帕子,一眼看去,这女子挟持的人,的确样貌与司媱一样,只是神情淡淡,眉眼少了司媱的张扬。
这女子挟持的不是司媱,正是华冶!
华冶与岑常安来到三圣阁后,便被岑常安用蒙汗药迷晕锁在一间厢房中。
被关的厢房与这白羽殿相离甚远,走了许久她才找到这里,与生前一样,她很容易迷路。
华冶不惧这三圣阁的结界和灵力,唯独惧光。等大宴开始后,个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外遮光打伞时,她才从隐匿的角落里走出。
此时她掌中的伞已经落地。
刺目的阳光照射在她几乎可见血管的肌肤上,她本以为自己会有身体不适,没想到并没有。
一切的害怕都源于百年来她困于黑暗。
习惯了黑暗中生存的人,突然一道光出现,不是希望降临,而是恐惧的深渊。
华冶已经冷静下来。
她需要对抗这种心里被放大的恐惧。
“不要乱动,不然要你的命!”挟持她的女子面目狰狞可怖,触目惊心的伤痕已经看不出五官。华冶注意到,这女子全身从头到脚都是粘稠腥臭,像是一直泡在什么液体里,绿浊污滴答滴答从头上滑下,她站的位置,一地的绿色不明液体。
仓皇而逃的人们掩住口鼻,路过的修士有些人也以为是司媱被掳,不敢轻举妄动。
这女子手都拿不稳剑,她哆哆嗦嗦着,嘴里念着奇奇怪怪的话。
这样的人连靠近华冶的机会都没有,这次被挟持,华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