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流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力从床上爬起身来,将将起身便已止不住呵欠连天。饶是如此,流云依旧麻利着手脚洗漱装扮,收拾齐整了出门。今日虽没有助手的工作,但因了昨天在姚音跟前承诺会去医院探望,流云便也不敢怠慢偷懒,用过早餐之后便亟亟地出了门。此时正值早班高峰期,流云自诩此时前往,正可接下姚音的看护工作。不料待她手提果篮赶到曹兴贤的病房门口之时,却闻房内传出交谈之声,听声音并非是一两个人,也不是医生抑或姚音的。流云大感意外,放慢脚步,从半开的门口向房中望去,只见除却半躺在病床上的曹兴贤以及立在床头边上的姚音之外,病床周遭还有另外四人,其中一人流云认识,正是《少年MH》的主编锦司,另外三人则从未见过。其中一个将半长头发简单束着的男子将房中唯一一把看护所坐的椅子椅背抵在病床沿边,双腿岔开骑坐在上,上身则趴在椅背之上,手中举着平板电脑。除此以外的两人则一近一远地立在一旁,手中皆提着公文包。 流云见罢这等阵势,立于病房前不知如何是好,却是面对着房门的锦司率先发现她的身影,出声招呼一句道:“你来了?” 此声一出,房中众人皆将目光向流云投来,流云只得迎着众人目光的洗礼进了房中,将手中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一面招呼曹兴贤道:“曹老师,我来看您,好些了吗?” 曹兴贤闻言,望着流云笑道:“不过是小毛病,也犯不着大家兴师动众地前来,令人怪不好意思的。我之前还没向你道谢呢,昨天要不是你打了急救电话,我怕是只有等自己醒过来呢……” 流云对曰:“您过奖了,这是我该做的。”说罢,便又将目光转向一干陌生人。 曹兴贤见状,随即为流云介绍道:“锦大编辑与姚音你认识……”说着便抬手指着房中唯一坐着的人,说道,“这位便是在《少年MH》上连载《昆仑修仙传》的佚名君。” 流云听罢这话双目圆睁,大感意外,直楞楞盯着那正举着平板电脑玩游戏的男子,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在这里见到传说之中《少年MH》的当家台柱,也无怪乎他能堂而皇之地占据病房里唯一一张看护椅。 该男子闻声,将头从举起的平板之后探出半截来,挑起一只眼来瞅了一回流云,并未做声。 流云见状正不知如何向那佚名君介绍自己,便闻抱肘站立的锦司伸出手指着流云对佚名君说道:“她就是那篇《围棋天才是女孩》的作者祁流云,现在正在曹老师身边做助手。” 听罢这话,那佚名君方才神色一变,面上淡漠的神情起了涟漪,转嗔作喜,跨过病床上空伸出手来,轻佻道句:“祁美女你好啊~早就听说这次的锦鲤杯入选作品中有一位才色兼备的画家,百闻不如一见,我是陶雅逸,笔名佚名君,久仰大名。” 流云见罢此景喜不自胜,未想传说中的大神竟主动招呼自己,还道是“久仰大名”,忙不迭伸手回握,对曰:“久仰久仰,我哪里敢当,您才是《少年MH》的名人。” 招呼毕,陶雅逸便收回手,继续埋首于手中的平板电脑之上,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锦司又道:“雅逸与曹老师是朋友,听闻老师病了,特来探望。”说罢又转向陶雅逸身旁的二人,指着靠近陶雅逸的一人道,“这是本社的编辑,雅逸的责编——吕柯。”之后又指着稍远的一人道,“那一位则是小说《九州历险记》的责编许和畅。” 流云闻言,一一点头问好,这出因流云到来而生的插曲方才结束。流云向床头一侧的姚音低声问道:“姚音姐,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姚音摇头答曰:“不大妙,之前肝胆外科的主治医生前来诊治,拿着老师的检查报告说老师的肝脏严重受损,现下必须做一个肝切除的微创手术,没有三个月不能出院。” 流云拿手掩嘴,惊道:“这么说的话老师的连载……” 姚音颔首道:“只有休刊了。” 流云:“……” 姚音又道:“不仅如此,而且……” 正说着,便见那许和畅一步上前,挤过流云身侧,急吼吼地趱至病床跟前,对曹兴贤说道:“若照老师这般状况,这插画的事又当如何是好?”说着便情不自禁地跺脚挠头,“岑老师的小说再版时间就快到了,好不容易得到如曹老师这般强力的助力得以强强联合,哪想到运气这样差,就遇到这样的事……这让我去哪里找一个画技名望能如曹老师这样的画家来画插画啊……” 自顾自地抓耳挠腮一回,那许和畅又似忽地灵光一现,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金光闪耀,转向对面的陶雅逸询问道:“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不知道陶老师有没有接手这份工作的意愿?说起来陶老师的名望与画技均不在曹老师之下,若能得陶老师相助,想必岑轩老师也会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便见陶雅逸身旁的吕柯一脸苦笑,锦司则操着双手冷笑连连。而询问的对象则毫无反应,过去半晌方才后知后觉地从平板之上抬起头来,慢悠悠僵着脖颈转向那许和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许和畅见状登时只如膨胀的气球被扎破一般泄了气,面皮皱成秋天的苦瓜,苦笑不迭:“陶老师……”见陶雅逸对自己爱答不理,只埋头于手中的平板操作不休,许和畅又伸长脖颈瞧了一眼那电脑,赔笑一声道:“原来陶老师也玩修仙啊。” 流云乍闻这话,心脏没来由地一紧,倏忽间脑中便浮现出自己在游戏中结识的神秘大佬秀林锦野,流云面部一动,自嘲一句道:“不会吧,怎么看谁都是秀林锦野……”随后又转念一想,若秀林锦野当真是陶雅逸,便也无怪乎他会说出“你天生是为漫画而生的人”这样的话了。念及于此,流云便觉自己的判断更为可信了几分。 正值流云想入非非之时,另一边的吕柯则瞅了一眼立在床头的锦司,从旁解释一句道,声音越来越小:“这个……陶老师自己的连载也十分紧张……” 而锦司不待吕柯说完便皮笑肉不笑地直言不讳:“《少年MH》的佚名君是闻名遐迩的休刊王,自己本职的连载尚还自顾不暇,如果贵社不怕他无限拖稿的话,大可一试。” 流云闻罢这话倒是大感意外,未想《少年MH》的台柱竟有这样不为人知实则大名鼎鼎的一面,这陶雅逸竟然是名拖稿王,从他那读者调查表名列前茅的光辉名次来看,着实令人难以想象。而主编锦司果真不负毒舌之名,即便面对《少年MH》的当家画家,也能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许和畅闻言,下意识抬手拭去前额并不存在的冷汗,讪笑道:“呵呵,我倒是听说陶老师从前也为武侠小说画过插画。” 锦司听罢耸肩回了句:“是的,画过,还是我担任他责编的时候,在强力监督之下,他总算完成,当然,效率是他人的三分之一。” 此言一出,在场的曹兴贤、姚音并了流云三人皆忍俊不禁。 此番陶雅逸总算开口,好似解嘲一般:“你们有所不知,不说是我,随便换了谁,在阿司的魔鬼手段之下,也是全军覆没、无人生还。为了赶稿,他没收了我所有的游戏,整整三个月,我没有碰过PSP!” 倒是曹兴贤从旁道句:“那时锦司也是我的责编,我怎么没觉得他有那般折腾人?我说整个《少年MH》的连载作家之中,雅逸也只有你才是霸占着排名前三而休刊如家常便饭,你的奇闻异事要是传了出去,怕不是要被其他作家生吞活剥了。” 陶雅逸则道:“那是因为曹老师是女性,阿司那家伙还会装模作样地留着几分所谓的‘绅士风度’,他只会对作为死党的我这般不折手段!” 锦司说道:“你的敬业程度要是比得上曹老师的一半,我也不会这样敦促你了。” 此言一出,再度引来笑声不断。流云一惊,原来锦司与陶雅逸是死党。 众人笑过一阵,其中惟有那许和畅没精打采,又为与众人赔笑,面上的神情显得尤其尴尬,竟是哭笑不得。曹兴贤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许和畅,便知他心中所想,随即说道:“此番雅逸姑且不论,关于这《九州历险记》的插画的事,我倒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那许和畅闻罢这话,只如垂死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眼神死灰复燃,目露精光,转过身子来面对曹兴贤问道:“曹老师此话当真?” 曹兴贤欣欣然说道:“替这书画插画本是我的工作,若非我爆肝进了医院,我也不会放过这画插画的机会……” 这许和畅闻言哪管什么因由,登时追问道:“老师有什么办法?我洗耳恭听!” 曹兴贤方道:“我自己是没法画,但我有一个适宜的人可以替代我……”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