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出去走走。”
一个人在江畔的木椅上独自坐了三天。一大早,周雅南就对父亲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想好了吗?”
周父没有去阻止女儿的决定,也没有问女儿去哪里。她平时是很听话,可惜只要关系到任进学,她比谁都坚决。
“想好了。”
周雅南走进房间收拾东西。
“什么时候走?”
周父靠着房门,静静的看着女儿收拾行李。
“中午。调动的事,你明天和爷爷说一下,我就不去了。”
“这么急?不吃晚饭了?你妈还在医院没下班呢!不见见?”
周父直起身子,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房门。
周雅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收拾。
“买好票了,中午的班车,不想改了。”
“行,那你路上小心。”
周父让开房门,起身到卫生间帮忙收拾洗漱用品。把新买的牙膏牙刷一股脑儿的牌塞进周雅南的行李箱里。周雅南看着父亲的动作,鼻子一酸,连忙把头撇到一边。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楼下走,不敢回头。她知道父亲一定正在窗口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可能不一样。也许端着咖啡,也许端着茶杯,也许抓着报纸,只有眼神不会变。
班车从市里开上国道,周雅南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少。她回头盯着渐渐消失的一切,陌生的不安开始占据她的心,想到远方的任进学,她的心神又安定了下来。把扶手抓得发白的指节慢慢的张开,绷直的身体慢慢放松,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窗外稀落的房子和田野发呆。
等到车子进入镇上,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周雅南拉着行李茫然的走进了一家小饭馆,一边吃着粉条,一边回忆着任进学对她说过的关于这个城镇的一切。吃完了东西,趁着时间还有空余,拉着行李到处乱走。试图找出她在任进学的述说里相似的地方。她想站在那里看一看,想一想任进学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体会一下他的感受。那样的话,或许见到他的时候她会对自己的措辞有说改变。但是,她失望了。
任进学自从来高旁村任教,忙的焦头烂额。除了买些教学必备用品,去镇教育局开会。这个偏僻的乡镇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好好逛过。和周雅南说的事,九成都是发生在山村里的事。周雅南一个刚来这里的人,又如何去寻找凭着述说就能辨认出来的东西呢?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拉着行李回到了车站里,搭着班车向高旁村出发。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停在任进学说的谷子坪上。然后在自己的呼喊中,任进学带着惊喜和意外的表情出现在门口,放下一切向自己奔来。
然后班车开到一个岔路口,停车。司机告诉她沿着这条泥巴公路往上走,就是高旁村。接着班车关门,颠着屁股鼓起一阵土黄色的灰尘,慢悠悠的消失在山脚的拐弯处。
周雅南望着陡峭而又蜿蜒的公路一直延伸着消失在云雾之上,既心酸又委屈。跺了跺脚。拉着行李吃力的在崎岖的公路上缓慢前行。
远看山飞雾,
近观亭在花。
野来风带露,
水上燕横斜。
周雅南在城市的公园景点逛了那么多年。她一直觉得天下的至美不过如此。直到她第一次来到这里,被远山、凉亭、一望无垠的田野和掠过溪水的燕子所颠覆。
进学,这就是你所生活和奋斗的地方吗?
得天地所钟,
极人间之美。
周雅南放下手中的行李,站在公路的一个拐角处。张开双臂拥抱着从山脚吹来的,带着花香的晚风,让她陶醉的闭上眼睛,心神皆醉。
伯父您说的对,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太小、太小了,小的我以为自己已经走过了全世界。如果我早点出来,或许,不!是一定!一定不会对进学说出那番话!
伯父,谢谢您!您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这一次我会尝试着改变自己。
周雅南心理默默的念着,转身拉着行李接着往上走,脚步一如开始那般艰难,在夕阳的照耀下的背影却多了一份坚定。公路依旧看不见尽头,她却有了几分有了将它踩在脚下的信心。
她着行李挪动了大约半个小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而又急促的响声。她隐约觉得这似乎就是任进学说过的拖拉机,却又不敢确定,于是停在路边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周雅南的视线里。她没法形容那个形状,只是能确定这是汽车。滚滚的浓烟从它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邋遢的中年人叼着烟,双手抓在伸出来的扶手上猥琐的抚摸着,身体随着公路不规则的颠簸。
周雅南不安的抓着行李往后靠了靠。
老谷子眯着眼隔着烟雾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周雅南。
藏着星辰的眼睛带着些许戒备和期待。单薄的身子在晚风的吹拂下如同弱不禁风的桃花。得体的衣服已经带上了这片土地不少的尘土,汗水流过脸庞,带起几根灰色的线条。
这是城里人,村子只有任老师是城里人啊!
老谷子直起身子。收起脸上的懒散,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充满正气,开着拖拉机停在了周雅南的身边。
“姑娘,城里来的啊?进村吗?找哪位?”
“老伯,我叫周雅南,我来找任进学老师的,”
周雅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袖口上的灰尘加重了几分。
“找任老师啊?那您上车,我带您上去。”
老谷子听见这话,想起任进学在和村民们聊天的时候说有个和他家关系很好的家庭姓周。连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帮周雅南把行李放在车斗里。又把自己座椅上的棉垫拿给了周雅南。
“姑娘您别嫌弃,这山路不好走,拿这个坐着舒服些,路还比较长。俺怕你遭不住。”
“谢谢老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