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裕是徐家的第一个孩子,自出生后,父母、仆人都将他放在心尖上照管。
娇养到三十二岁,他的一双手还从未拎过重物,比少女的肌肤还要白皙细嫩。
黎希甄甩上车门,不过让他拎了包食材上楼,他的指间就冒了两个大大的水泡。
“希甄,我疼。”家裕坐在沙发上不敢碰,向她求助。
黎希甄拿消过毒的针给他戳破,他不忍直视,嘴里念起了圣经。
黎希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拿起酒精招呼都没打就倒了上去。
家裕嘶叫出声,没再求主帮忙,忍不住地喊起了妈妈。
黎希甄拿棉球盖住他的伤口,“别碰水,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家裕红着眼眶轻吹了吹,感慨道:“外面的人,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说不来就不来,也不考虑我们的感受。”
他指的是黎希甄原先雇佣的保姆杨婶,人家本来的工作只是照顾两个孩子,家裕住进来后,却让她的工作量翻了五倍,忍无可忍之下,昨天直接打了辞职电话。
黎希甄挽留无效,开出高薪给家政公司要人,只是一旦听到她的要求之后,都打消了过来大显身手的念头。
家裕太难伺候,他有洁癖,不愿看到家中有分毫灰尘。
吃,要吃大早上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五分熟,老了一分都不要。
酒,他觉得法国波尔多产的已烂大街,要德国沙兹堡园的雷司令白葡萄酒,上海没有,就去香港,香港没有,就去德国直产地,无论如何都要给他找来。
他的皮肤,连手都如此,更别说身上,衣服只能穿6A真丝面料,差一点的都会让他身上起疙瘩。
洗澡,他也不愿用自来水,要人拿5100海拔之上的矿泉水一桶一桶地给他烧。
徐希甄出身小门小户,凭自己的本事到国外国内都长过不少见识,结交的人,非富即贵,像家裕这种,算是头一回。
她不否认,她是存了靠他实现跨越阶级的心思,特别是从“克夫”这一系列的闹剧之后,上海乃至全中国,已无人再敢娶她了。
只有家裕不顾世俗眼光和父母反对,仍站在她身边。
可他的这种奢靡用度,就算她手上的钱再翻三倍,也是不够开销的,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她要的是一张长期且有效的饭票,而家裕不知还要她倒贴到几时。
想到这里,黎希甄站起身,委婉地说:“外面不比你们徐家,连保姆都有别墅住。”
家裕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爸爸曾经和他说过,要想手下的人对你掏心掏肺,首先你得拿出自己的诚意,他想当然地说:“那我们也给她买套房子好了?”
黎希甄纳闷,“我手中仅剩一千万,全部拿出去给人家买房,我们接下来喝西北风吗?”
“这个……”怎奈家裕是空手而来,要换作以前,不过签下大名,价值上亿美金的藏品也会被他纳入囊中,他生平,算是第一次为了钱这种肮脏的东西发起了愁。
黎希甄气他愚蠢无知,也懒得再为他端茶倒水,“我去给孩子们洗澡,你累了就休息会吧。”
“好。”家裕等她离开,抬头看着这间逼仄的屋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在翡冷翠有幢占地800平的花园别墅,是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个季节,他请花农种下的蓝色玛格丽特应该全都盛开了,在阳光下迎风摇曳,那一幕该有多美好啊!
现在希甄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带着她前去度假,可惜,太过可惜了。
手机响起,家裕垂头,看到来电的人是北京那家私人美术馆的经理,忙打起精神询问:“曹老师,是有什么好画向我推荐?”
“不不不,家裕,你借用我的场地办了两个月画展,你应该还记得吧?”
家裕点头,“自然,多亏了您,希甄才能成功举办自己的个人展。”
“费用共计八十万。”曹主任笑着问他:“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给我?我还要和其他股东对账。”
家裕失语,又想起那天他走得急,不少东西没清就被妈妈把卡收了回去。
那端曹主任迟迟听不见他的回答,问道:“家裕?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家裕回过神来,“你将账号发来,我立马让人转给你。”
家裕不好向黎希甄拿钱,找了一位和他品味相当的朋友毕先生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