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隐并未解除,她们依旧是在妖鬼的世界,原本消失的低语重新出现,更加低沉刺耳。
她死死盯着那无头之鬼的残躯。
使用神隐的另有其人?
还是说……
少女的瞳孔猛地缩小,她清晰地看到了,原本必该死去的怨鬼忽然颤动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下游走。
那干枯的仿佛骷髅似的身体忽然膨胀起来,从原本的成年人大小长到足有三层楼的高度,被火焰烫得翻转的皮肤化为紫青,整个身体已经不能用胖了一圈来形容,前前后后简直是两种怪物。
苇名惠控制不住地蹲在地上,那种如山岳一般的压迫感让她没办法再站着。
“素晴らしい(斯巴拉西,太棒了)!”
远处的天台上,黑暗中的人兴奋地鼓掌。
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无首之鬼的出现并不是他计划中的事,他的术在神业的攻击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没关系。
正是因为拥有意外,世界才如此有趣。
“庆贺吧,集怨恨与祝福的力量于一身,不死不灭的无首之鬼,这是它诞生的瞬间!”他高举双手,在无人观赏的舞台独自咏唱,“在主角登场之前,我们的女骑士要如何从强大的魔物手下保护公主呢?”
无首之鬼又抽动了一下,源步美面色煞白,失血过多让她眼睛发黑。
鬼抽动得更频繁了,好像某种正在启动的机器。
它奔跑起来,不协调的怪异动作令人作呕,好似被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孩子拙劣地操控的机器人。
All In的后遗症来了,想要再次召唤童子切,令酒吞童子之神业降临己身根本不现实。但她没办法后悔,现实不是网游,在打之前谁又会知道Boss能够二段变身呢?
这样的妖怪一百只里也碰不上一只,但今天就是被她碰到了。
该说是巧合呢?还是必然呢?
苇名惠看出了前辈的乏力,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这时候出声分神。
又是这样,这种无力感……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指甲已经陷进肉里,但她仿若未觉,只是瞪大眼睛,要将这一切刻印在心底。
源步美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用鲜血抹过木刀。
“菊一文字则宗!”
二尺三寸五分,刻有代表十六瓣菊和横一文字的太刀被百年后的尊贵血脉所召唤,落在少女手里。
童子切的力量太过强大,她再次召唤的唯一结果就是被鬼神吞噬。
所以她选择了这把和自己相性最好的刀。
传说中,剑豪冲田总司的佩刀。
沉肩垫步,刀尖前指,摆出最正统的中段构型。
她长长地呼出吸入肺中的空气,身体还有挥剑的余力。
要拼命了。
……
犬生收拾好苇名真一桌前的一片狼藉,原本的少年已经离去,似乎是接到了好友的line,需要回学校取一样东西。
这家铃木家开的店里便只剩下少女和老人了。
“犬生,你怎么看?”
“那个少年?”
“嗯。”铃木奈央轻轻晃着杯中的果汁,“他是哪一边的呢?”
老人并未给出答案,虽然他心中有一些猜想,但此刻并不方便说出来。
“大小姐应该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退到后方不再多言。
铃木奈央笑了笑,犬生依旧是这样,与其直接告诉答案,更喜欢让她自己去查明真相。它们这些活了千年的神灵都有这种毛病,比起结果更加享受事情的经过,毕竟对于几乎不死的它们而言,结果是无意义的。
它并非真是铃木家的管家或者下仆,而是铃木家供奉千年的神灵之一——山主·犬生の白狼。
因与铃木家现任巫女,铃木奈央签订契约而重现世间。
它既是长辈,也是她最信赖的伙伴。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少女的倒影,倒影里的白狼伏在她身旁,安静得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华灯初上,美丽无比。
“人之世正重新走向混乱,里世的大妖们还能忍多久呢?”
少女忽然自言自语地说。
她已经不止一次向协会提议,要重视愈发剧烈的地脉活动了,但人微言轻。
掩耳盗铃是没用的,时代的大势不会因此改变。
不止她一人注意到了近年来的妖怪活动加剧,频率更高,仅仅是去年一年就已经超过了前三年的总和,而一些原本不可能影响现世的强大妖怪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东京的里世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日本列岛上空,只等化作灭世的天火落在这座城市的头上。当初那两轮太阳没能抹去这沉积千年的黑暗,真是可惜。
但那些掌权的老头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这件事,为它穿上皇帝的新衣,把它裱糊起来,好像这样就会如他们想的那样歌舞升平。
她叹了声。
夜幕再临东京,月色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