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渠看着迷迷糊糊却还妄想跳起来跟他干一架的叶桉,也不知是该直接揍她一顿,还是该让她把桌上的口水擦完再揍她一顿。 他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总喜欢把他和猪扯在一块儿呢! 叶桉终于在韩渠的脸变得越来越黑之际清醒过来,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退到一边规规矩矩将脑袋死死低着。 呵,这会儿装得到还挺像,叫他“老贼韩渠”的时候,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 “躲什么躲!过来!”韩渠招一招手,抬手的瞬间像极了要将叶桉痛打一顿。 叶桉缩着头,没动。 “过来看看!难道还要我给你收拾了?”韩渠咬牙切齿,恨不得能见她捏在指间揉碎。 叶桉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顺着韩渠的指尖一看…… 咦~好恶心啊! 她居然流口水了,还把口水流在了二少爷房间里的桌子上,她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叶桉颤颤巍巍的捏住袖口,向桌上的口水慢慢移去……可是,真的太恶心了,她下不去手啊! 她猛地将手缩了回来,扭头看向韩渠,小声嗫嚅道:“二少爷,你……有手帕吗?” 韩渠叹气,无奈将手伸向腰间,正要将手帕拿出来,却又听她自言自语:“哎,二少爷怎么会有这种娘里娘气的东西呢!” 韩渠:“……” 叶桉看着韩渠愤恨地甩一甩衣袖,离开了,自觉真的是将二少爷气得不轻。 听说二少爷有洁癖呢…… 细思极恐,叶桉赶紧去外面打来一盆水,用抹布将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五遍才离开,走时还不忘对着内间的人解释一番,“二少爷,这桌子我擦了五遍,绝对干净了!” 当然,内间的人并不会回应她。 当然,叶桉也没指望里面的人会回应她。 …… 接下来的几天,韩渠皆是对叶桉白眼相向,奈何叶桉现在成了他的贴身丫鬟,几乎时时刻刻都得在她身边待着,他自然不可能时时都翻着白眼。 只得退一步——时时冷着一张脸。 于是,韩府的下人最近皆在盛传:二少爷最近心情可差了,每次见着他都在生气,板着脸可吓人咧! 韩渠碰巧听了,欲哭无泪,只得去书房里修身养性。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当他卷着书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时,叶桉陪在旁边,安静乖巧没有发出丝毫响动,尽力不打扰韩渠,可四周安静极了,除开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便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叶桉呼吸浅浅,缱绻而不自知,不知不觉便和韩渠的呼吸缠在了一块…… 韩渠抬头,却见她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的书案,脑子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微风轻轻拂过,吹动了她的青丝,她的裙摆,她的…… “啪!”他猛地将手中的书扔到桌上,突如其来的动静将正在构思作画布局的叶桉惊醒,她疑惑地看向韩渠。 又,犯病了? “你出去。”韩渠右手抵着额头,说话的声音似乎很是无奈。 “可是我得陪……” “行了,你出去。”你陪着,我什么也看不进去。 叶桉撇撇嘴,心里却十分喜悦,轻轻磕上门,然后一如既往地躲去窗边偷窥。 她淡定地从怀里掏出纸笔,躲在窗下认真复原屋里的场景,连书案上灯罩说的纹路也清晰地画了出来。 她想了想,又把韩渠画得更认真了些,力求表现他做事是多么的一丝不苟,这样才能让那些买消息的姑娘更加喜欢他,才能让她继续赚钱。 在某些观点上,她和楚荷还真是不谋而合。 而此时看似认真看书的某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翻动手里的书了,要问他在想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想,要说他没想什么,他好像又想了些什么…… 就不该让她来书房的! 韩渠今日在书房待的时间异常短暂,叶桉挑着灯笼将他送回房里,又伺候他睡下,这才回到自己屋里,拿出纸笔,认真将刚刚草草结束的画作添得更加细致一些。 忙活好一阵,才收拾好东西悄悄溜到墙边唤来小白鸽,将画纸绑在它腿上,又抱着它说了好一阵儿韩渠的坏话才放它离开。 最近几日可真是把她憋闷坏了,韩渠时常犯羊癫疯,她受了罪还没人诉苦,只得委屈小白鸽听她发发恼骚。 …… 次日清晨,悦来客栈楼上,阿怀正“哐哐哐”地拍着周式的门,生生把周式从美梦里拉了出来。 周式穿着寝衣,揉一揉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将门打开,抱怨道:“干嘛呢,大清早的!” “桉桉昨天夜里传消息回来了,你快来跟我一起看看。”阿怀拉着周式的胳膊,就要把他从屋里拽出来。 周式赶紧撇开他的手,惊恐地退后两步,“我可不会,这事儿别找我。” “我不找你还能找谁,找楼下那个白痴店小二吗!” 周式顿了顿,似乎很高兴阿怀说自己比蒋朝聪明,心情舒畅地回屋换了身衣服,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去探讨桉桉传回来的画。 两人一同来到平常楚荷处理事情的房间,学着楚荷将灯点亮罩上罩子,再将窗户关上,仪式感十足。 尽管,现在正是青天白日,根本不需要点灯,但无碍,重要的不是点灯的效果,而是点上灯之后的氛围。 两人将画纸展开,围在桌前,阿怀看了看。轻咳两声,欲言又至。 “你来试试?”阿怀退后,给周式腾出更宽阔的位置。 周式也同样退后两步,摇摇头,“不了不了,还是你来吧。” 两人对视,又双双叹息,同时回到桌案边,趴在桌上认真研究起来。 阿怀指着画上的人,说:“这人是韩渠没错吧?” ——“嗯,你看他头上写了个二呢。” ——“桌上这是个笼子?笼子里面画的……该不会是个蛐蛐吧……” ——“可是你看,韩渠手里还拿了本书呢,不像是在……斗蛐蛐吧……” ——“可能是他在专研斗蛐蛐的技巧也说不定,你觉着呢?” 周式凝神沉思片刻,点点头,“我觉得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 阿怀吆喝着拍一掌桌子,拿出纸笔,提笔落字,边写边念道:韩家二少爷韩渠,夜半三更,藏在书房里斗蛐蛐! “好了,可以把这消息传下去了,让兄弟们拿着消息收钱去!” 周式皱着眉头,脑袋偏过来,又歪过去,始终觉得不妥,出声提醒道:“阿怀,我觉得这样不妥啊……” “有何不妥?” “楚荷说了,咱们要尽量维护好韩渠的形象,不能让这些……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周式叹气,到底还是没读过书,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可以形容阿怀写在纸上的话。 “哦~我懂!”阿怀如梦初醒般点点头,重新拿来一张纸,大手一挥,一气呵成写下一串字。 韩家二少爷韩渠,夜半三更,正大光明地在书房里斗蛐蛐! 周式不识字,但看着这重新写下的字,和刚刚那张纸上的字,似乎……相差无几呀…… “真的,行了吗?” “行了行了,这次绝对没问题!你快带着消息拿给兄弟们誊抄,给各个买主送去。” 周式一步三回头,每每回头都能看见阿怀鼓励且坦荡的眼神,最后成功被他的自信感染,干脆一鼓作气,将消息传了出去…… 当天,有钱人家的小姐,没钱但誓死仰慕韩渠的姑娘,青楼里盼着韩渠能来一遭的女人们,还有渴望有机会在商业上与韩渠合作的商人们……收到消息时,无!不!震!惊! 斗蛐蛐?温文尔雅的韩公子居然喜欢斗蛐蛐,还要等到晚上才躲进书房里斗! 苍天,这消息居然来得如此劲爆! 隔日,正当韩渠拿着剪子修剪屋外那棵万年青的时候,管家匆匆将他叫至前厅,说是有人携了他喜欢的东西前来拜访,老爷让他前去看看,顺便当面道谢。 韩渠净了手,边走便想,到底是个什么物件,竟还特地送来了府里,是西湖龙井还是洞庭碧螺春,亦或是哪位名家锻造的绝世弓箭? 行至前厅,韩渠见自家父亲正在堂上坐着,脸色青黑,眼眸里藏了薄怒,再看旁边坐着的人却是喜于言表,见他来了,便即刻提起放在身边的小笼子,迎了上去。 “韩少爷您来了呀,这是我女儿特地寻来的蛐蛐,听说您喜欢,特地让我给您拿来。” 那人将笼子送至韩渠跟前,他却并未伸手接过,只是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见其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这才明白,他的怒气是来自于自己。 可…… “不好意思,我对它不感兴趣。” 那人摸不着头脑,“您不是……” “你误会了。” 韩渠依旧客气地谢过那人,却自始至终没有收下蛐蛐,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有人想攀关系却找错了门道。 可是,就在那日午后,他外出与李掌柜谈生意时,两人坐在雅间针锋相对,双方都想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关键时刻,只见李掌柜忽然摆摆手,吱声让门外的仆人将备好的东西拿进来。 韩渠好整以暇,端起手边的清茶轻抿一口。 仆人提着一只金丝绕成的笼子,毕恭毕敬放到韩渠桌前,然后退了出去。 韩渠微呛,问:“什么意思?” 李掌柜爽朗地笑着,“韩少爷不必客气,这是我托人寻遍京城才找来的蛐蛐,绝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您看这单生意,可否看着它的面子上,让一步?” 韩渠垂首看着金丝笼里的蛐蛐,小家伙蹦蹦跳跳,在笼子里玩得不亦乐乎,似乎还真是只好斗的蛐蛐。 他拧眉,心想:怎么又是你?怎么还是你?怎么老是你! 蛐蛐:“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