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爷住的屋子里黑黢黢的,也没点灯,光线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向前赶紧点了一盏灯:“太爷爷,向北哥来了。”
床上窝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要是那人不动,都看不出来是个人。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床上的人呼吸急促起来,灯光下,林大爷干瘦的脸上眼睛睁开,眼珠子浑浊至极。
“向北啊”他艰难地抬起手,却只支撑了两秒,还是垂了下去。
见此情景,谁不悲叹呢?
林大爷曾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初林家村还不叫林家村,那时候叫狗子窝,是林大爷嫌弃这名字难听,硬是带领林家的人闹了一场把村名改成了林家村,但也不只是靠闹,那时候多苦啊,连野草都吃不起的时候年头,还发了洪水,林大爷带头抗洪,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成为了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年,不只是姓林的喜欢找他主持公道,就是外姓人也爱找他。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晚年不还是这么凄凉吗?
再多的话,谁也说不出口了。
林向北走过去跪在他床边,握住林大爷的手:“太爷爷,您您怎么样了?让医生看了没?”
林大爷有气无力地说:“向北,我一直等你呢,你是个乖孩子,太爷爷求你一件事”
丁杏杏在旁边看着,也说不出什么话,这林大爷一看就是快不行了,人都快死了,活着的人自然是尽力满足他了。
林大爷实在是撑太久了,他嗓音哽咽:“向前是我最疼的孩子了,可他命苦啊你答应我,带他出去逃出去好不好?”
林向北感受到老人的手几乎都没有温度了,下意识就答应了:“好。”
林大爷满足地笑了,下一秒,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眼睛慢慢地合上,手也彻底没了力气。
林向前扑通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太爷爷!”
大年二十九这天,林大爷去世了,活着的时候再多的龃龉到了死的那天也都被人遗忘了。
许多人都自发地去帮助林家办葬礼。
林向前哭得牙齿都流血了,跪在棺材跟前不抬头。
因为要过年了,这丧事也办得很快,不能按照规矩来停留三天了,当天就要像下葬。
满村里不少人都觉得伤心,唯有王招娣笑了好久。
她恨恨地看着林德全,骂道:“你们姓林的没一个好东西!这下那个死老头子就是报应!刘爱华这个贱人死了好几个月了,我看看那个杂种林向前怎么活!”
她发誓要把林向前弄死!
不知道为啥,林德全瞪大眼睛看着王招娣,脑子里闪现出这辈子的一幕一幕。
他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为了结婚而结婚,会不会现在结局好一点?
“招娣,放了他”林德全大着舌头,好艰难地说出来这句话。
王招娣骂得更凶:“放过他?你做梦!林德全我告诉你,你们这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她正骂得起劲,忽然,林德全嘴里慢慢地流出了一缕血迹,接着,那脑袋就垂了下去。
林德全咬舌自尽了,林大爷才下葬,林德全就死了,这接连的丧事几乎让人感到恐惧。
虽然林德全活着的时候王招娣恨不得他死,可林德全真的死了,王招娣却还是哭得止不住。
作为儿子,林向北自然要张罗林德全的丧事。
林德全的丧事没有大办,就是买了一口棺材,又定了些花圈和纸马之类的,虽然说仓促,但的确是因为过年的原因只能如此。
这个年算是过得一塌糊涂,没有人真正地开心过。
晚上丁杏杏忽然惊醒,就发现林向北靠在床头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样子看的人心疼,丁杏杏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以前的事情总会过去的,往后,你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
林向北一只手楼主她,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只是忽然想起来就觉得以前跟做梦似的,一眨眼,唉,就走到了今天。我爹他对于向前和向南来说,都是个好爹,只是对我来说不是好爹。但我也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丁杏杏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安静地听他倾诉。
林向北心里头憋得厉害,这话一开闸就真的刹不住了。
“杏杏,我心里是有意难平的,但真的到了人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了。所以,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地活着。”
丁杏杏嗯了一声:“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只是,你娘那边,还有林向前那边你都打算怎么处理?”
林向北闭了闭眼:“我会去找他们谈谈的。”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话:“总之我们自己的日子是最重要的,谁也不能再越过我们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