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奶奶,若是年儿赤脚踏了上去,就此丢了性命,希望您老人家能善待我的那几个不聪明的丫鬟。”徐年悲戚的看着珠玑和西澳,小脸苍白,直至透明,风一吹,就要消散掉似的。
“她们不懂规矩,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能把她们都放出去。”
“珠玑啊,就回将军府。”她神色无力的看着珠玑,偶尔扯出一抹笑意。
“西澳这丫头,就给她点碎银子,让她找个端正的人嫁了。”
西澳猛摇着头说着不要。
徐年回以一笑。
“沉壁就让她回去吧,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父母。”
她眼里渐渐没了一点光亮,彻底暗淡,彻底熄灭……
徐年为她们想着后路,仿佛自己当真就会没命了。
珠玑和西澳都跪在她身前,抓着她的衣摆,哭诉着。
“姑娘,奴婢要待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你不要有事好不好?”西澳大哭道,“我只要姑娘,呜呜呜……”
“主奶奶,求求你,放过姑娘,姑娘受不住啊,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以后都待在松暖阁不出来便是。”
“或者……那奴婢替姑娘走这炭路,奴婢皮糙肉厚,经受得住。”西澳跪着走到主奶奶面前,想抓她的衣摆时,却被站在她身边的琦玉一把给推开,她也惯能做这种狐假虎威的事。
“饶你是这么个小丫鬟也敢碰徐府当家的主奶奶。”
“你家姑娘是自愿的,何况这只是驱除恶鬼的一种方式,要是你家姑娘没了,这不就恰巧证明你家姑娘就是恶鬼?恶鬼这东西有什么值得你去侍奉和同情的,你该感激涕零才对。”
“若是无事,那便最好,你家姑娘的病说不定也能大好,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主奶奶,这算得上哪门子的受苦?”
琦玉眼神轻蔑,尖细眼眶里的眼珠子转个不停,薄唇说着刻薄的话。
“若这都算不上受苦,你去试试如何?”珠玑听她这话真是觉得恶心,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她自己自然乐得看热闹。
琦玉顿了顿,看了主奶奶一眼,又道:“恶鬼在你家姑娘身上,关我何事?我去踩这个也无用,不是?”说到底也不愿意上去踩这个东西。
珠玑和西澳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徐年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手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她脸不施粉黛,发髻上也没戴任何首饰,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即使在病中也未掩盖她风姿分毫。
她柳叶眉低垂,凤眸微微睁着,她强忍着痛站起来。
没有一丝力气的她一遍一遍的倒在地上,珠玑和西澳想要去扶她时,却被她阻止。
“不必,让我自己来,方丈不是说自己赤脚踏上去才有用么?”她扯着嘴角笑,讽刺着世人被蒙蔽的双眼。
想看我输,想看我求你?
不可能!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她终于站了起来,到这时候,徐府的人才知道二姑娘到底生了一场怎么大的病。
她的衣袍已经整整小了一圈。
她迎着冷风,衣袍翻飞间,整个瘦削的身子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
以前她身上还是有些肉的,现在骨头上可能都没有二两肉了,瘦骨嶙峋的,也许骨头都能把人给戳死。
台下人说着话,台上人唱着歌,是台下人是鬼?还是台上人是魔?
谁抹着浓妆,扯着脸皮,做出悲悯的样子……手里却沾染了无数个生命的鲜血。
她弯下腰,将白色的长袜褪下,露出了那一双玉足,有些知礼的小厮们转过身去,不忍在这个时候去占别人的便宜。
却还有小部分人眼珠子都快黏在徐年的腿上了。
青城厌恶的看着这些人,不动声色的挡住他们的视线。
怎么一来就让他看到徐府,可以说是“秘辛”的东西?
这二姑娘也未免太懦弱了,怎么就不知道反抗?
他向来不爱管这些闲事,也就当个戏看看吧。
而元济方丈闭上眼睛,手下动的飞快,珠子撞击珠子的声音很大,很大……
徐年不管他们是何反应,就这么赤着脚踩在结着冰的地上,体迅飞凫,飘忽若神,一步一步的走近那一团被烧的火红的银炭。
那红炭直直的了铺成三尺长,她要赤着脚踏过这三尺的红炭!
她白皙如玉的小脚被冻得发红,却没见她颤抖过一分,背挺得始终笔直如松,如一个窈窕的贵女,华容婀娜,走向她心底的那个美妙之地。
胸口传来的疼痛哪有看着这些自私悲凉的人来的痛苦?
心底的失望泛上的冷意可以与这千池窖的寒冷相比。
冷么?痛么?
以后我定千倍、百倍偿还给你们。
她嘴里轻吟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