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规矩倒也算是人之常情,郑婷儿也是知道的。
不过区区龟公这两句话,还不至于把她给打发了。
只听郑婷儿“哼”地冷笑一声:“这规矩我也听说过。不过既是人定的规矩,那自然也是可以让人来打破的。你们开门做生意,求的不过是个财字。恰巧,我还真是个有财的。来,你开个价,多少钱才能让我进去玩玩?”
那龟公偷瞥了一眼郑婷儿,回道:“您这话说得有趣。可敢到我们这暖香阁里来的,哪位不是有钱的贵客?要是人人都想出钱坏规矩,那我们还怎么开门?怎么做生意呢?这位夫人,我们做这一行的固然下贱,赚的却也是辛苦钱,还请姑娘多体谅体谅我们……”
“有钱人?怕你说的有钱人在我面前,还都算不上是有钱人吧?你尽管开价,要是开不出价来,那就叫你们的老板出来,让他给我开价!”郑婷儿底气十足地说道。
她也确实有这份底气。
自打开张以来,“崇义号”的生意便是蒸蒸日上,再加上苏家盐帮的物流网络加盟进来之后,更是打开了海内外市场。因此郑婷儿的生意做得一天比一天大,已隐隐能和她两个哥哥平起平坐了,就算剔除了她女儿身的身份,郑婷儿在这繁华富庶的临安城里也是位响当当的大老板。
可这龟公却依旧没有松口:“恕小的眼拙,夫人就是郑大老板吧?大老板的威名可是如雷贯耳,就是咱家的老板娘也想拜访拜访您,可惜咱家做这生意的名气太差,不敢冒犯罢了。”
“你知道就好。还不闪开!”郑婷儿以为这龟公已经服了软。
谁知这龟公方才这几句话只说了上半句,还有下半句等着:“只是方才小人说的这规矩,乃是祖师爷管老夫子定下来的。他老人家可不寻常,乃是春秋首霸齐桓公的相国,他定的规矩,谁敢破?就好像是如今朝廷宰相史老相公发了话,恐怕就算是你郑大老板也不敢随便违拗吧?”
因已知道了那位“玉卿”姑娘的行踪,早一刻、迟一刻进去也是全无所谓,故而柴安风在一旁只当看好戏那么听着。
可这龟公忽然抬出史弥远的牌子来,一下子让柴安风有些气愤,便插嘴道:“哟?史老相公?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定的规矩,旁人就一定得遵行不可吗?真是笑话,他史弥远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你们一家小小的青楼妓院了?真是笑话!”
这龟公一听就愣了。
临安城里谁不知道宰相史弥远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就是当今这位宝庆皇帝登极,都是他老人家一手扶持的。也就是说,史弥远有这拥立之功,就连九五至尊的皇帝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可眼前这个年轻说起话来却似乎丝毫不给史弥远面子,好像还同史宰相有些个恩怨似的。
辱骂当朝宰相可是条大罪,按理说这龟公立即就能向巡城的皇城司报案,马上就能把这口无遮拦的家伙逮起来严刑拷打。可龟公知道柴安风的身份,倒也不敢报官。
于是他斟酌半刻,方道:“这位爷可别这样说。您和郑大老板都是拔根头发,都比我腰还粗的人,何必跟我置气呢?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养活,要是您二位砸了我的饭碗,小人不知到哪里诉苦去呢……”
说着,这个方才还一本正经仿佛黑脸包公的龟公,竟暗暗垂下泪来。
这份演技,可比后世的二十一世纪那些“小鲜肉”可强多了,让柴安风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正在这时,却听一旁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一个柴爵爷、一个郑老板,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人物,怎么有空跑到这暖香阁外头,没由来同这龟公撕扯?那么大的生意不去照看,就不怕赔了本,连带着合伙的朋友都没钱赚么?”
这声音甚是熟悉,引得柴安风和郑婷儿齐齐侧目望去。
却见是一名身材颀长的白衣秀士正笑盈盈向这边走来,手里不紧不慢地扇着一柄折扇,显得气度十分潇洒。
要是旁人,还以为此人是哪个书香门第、玉堂金马人家里出来的翩翩美公子,可柴安风却认得“他”的身份不就是盐帮的大小姐苏南雁嘛!
这位苏大小姐,原也是柴安风的相亲对象,后来因在“鬼市”之内同漕帮刘天雄一场大战,搞得朝野皆知,最后两人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时候,就被宰相史弥远给驳了。不过柴安风却因此同盐帮扯上了关系,将盐帮贩卖私盐的渠道初步改造成了货运物流网络,不仅让自己名下“崇义号”的生意越做越大,更是间接控制了部分盐帮的人力和情报资源,势力一下子扩大了起来。
而盐帮这位苏南雁小姐,自幼习武、武艺高强,不仅硬功夫能够稳稳压制住正牌全真弟子刘天雄,就连个性也变得比寻常男子更加豪爽洒脱今日她便故意扮成男装,行走办事起来也要方便许多。
柴安风是个机灵人,并未点破苏南雁的身份,问道:“这不是苏……苏公子么……不知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苏南雁“嘿”地笑道:“难不成这间暖香阁也是你柴爵爷开的?我到这里来管得着你什么事?”
“是我开的就好了。你看我跟这龟公掰扯半天,这厮就是不让我进去。”柴安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