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极原是官居副宰相参知政务的极品大员,因年纪比宰相史弥远要小上几岁,因此常常暗中自诩为史弥远的接班人。这几年他韬光养晦,自以为只要先紧紧抱住史弥远的大腿,再修身养性熬死了这位宰相大人,那权倾天下的宰相的位子就是为他留的了。
谁知凭空跑出来了一个崇义公柴安风,处处同史弥远作对。
同史弥远作对,薛极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前面有宰相大人挡着,自己安心做个位高而权不重的副宰相,也是十分惬意的。故而他对柴安风并没有多少敌意,大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就连自己的女儿同柴安风相亲反被嘲讽的事情,他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而已。
哪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么个典故。
史弥远同柴安风之间的矛盾越闹越大,终于在孟宗政事件上达到了顶峰。这一次交锋,虽然以孟宗政死于非命告终,看上去似乎是史弥远大获全胜,可原本以他“史老相公”为马首是瞻的官场,却产生了裂痕,不少年轻的文官已在暗中渐渐接近崇义公府,形成了一股不同以往的新势力。
而柴安风作为朝廷勋贵,公然同文官们搅和在一起,眼下还未免有些有碍视听。
对此,柴安风想出来的主意就是:让帝师真德秀成为自己在文官集团中的代言人,而真德秀的政治态度显然是比较同情柴安风的故而,只要是投靠了真德秀的文官,那就相当于投靠了柴安风本人。
而随着真德秀政治势力的日益扩大,一个空有其名的“帝师”的名头,已远远不能体现他的政治地位了。因此,经皇帝亲自提名、太后杨氏点头首肯,真德秀毫不费力地挤倒了薛极,成了新的副宰相参知政务。
在此过程中,宰相史弥远为了不同皇帝、太后发生直接冲突,从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动摇,竟然装聋作哑,俨然是将薛极作为弃子而抛弃了。
薛极一口气咽不下,什么尚书也不做了、侍郎也不当了、至于找个富庶的地方外放肥差更是想都不想,直接告老还乡,回到临安城里那座极为舒适奢侈的“薛府”里当他的老寓公、老宅男起来了。
可他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人,忽然听说史弥远将“会同临安巨富郑家共同经营,挤垮崇义号工坊、商号”这么个重任交给了他,薛极老先生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从蹲了还没几天的深宅大院里蹿了出来,仗着自己在各部衙门里混得熟的优势,上下打点、左右逢迎,一时之间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薛极此人圣贤书读得不算太少,处理国家政务也还算有些经验,可对于经营商号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原本老郑家的郑登、郑陆两兄弟,在经商方面也算有些本事,可头上坐了为薛老相公,反而弄得他们两兄弟束手束脚、全无主张。就这样手忙脚乱地经营了一个来月,虽说织坊也勉强开出来了两座,可生产出来的绸缎却完全无法同崇义号的商品竞争,可以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幕后大老板史弥远瞧见了,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这桩事情就要搞砸了变成笑柄,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场。
这时候,史弥远最宠爱的小女儿史烟罗忽然找到自己的父亲,提议可以让自己来试着经营一座看看。
史弥远听了一惊,当即驳了回去:一个女孩子家家,应当乖乖在家里读书识字,间或做做女红,怎么能够出去抛头露面呢?
史烟罗倒也有话讲:郑婷儿也是个女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能将一座“崇义号”商号经营得红红火火,自己凭什么不如她?更何况去年时候,史烟罗还曾看过崇义号一座织坊的情况,大抵能猜出织坊运营的模式,比起其他人来,还要强上不少。
最后,史弥远还是拗不过自己这个小女儿,终于点头答应下来只当自己花几个冤枉钱,买座织坊给女儿玩玩也就罢了。
没料到史烟罗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居然有超乎史弥远想像的经营才能。
她既有自知之明,又有知人之明知道自己是第一次开办织坊,两眼一抹黑,要是凭意气硬冲硬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通过模仿“崇义号”的经营模式,慢慢积累经验才是唯一可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