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辨才堂堂一个契丹人,又是辽国的宗室后代,长得也颇有些异域风情,可说起话来却文绉绉的就好像一个汉人儒生一样,莫名透着几分迂腐。
于是柴安风笑道:“那我们祖上也算是有世交了,说起话来也不用那么客气。唉!这场瘟疫可谓是天降横祸,金国死了这么多百姓,就连我一个大宋的勋贵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儒家最讲究所谓天人感应之说,意思是:人间的皇帝不尽责,那上天就会降下灾祸进行警告若皇帝能够感应天意,励精图治,那全国又会风调雨顺若是皇帝还是我行我素、不知悔改,那上天就会断绝本朝的气数,换一个有德有能的人取而代之……
这种学说未免有些虚无缥缈,可对中国古代近乎无限的皇权来说,却多少也是一种制约皇帝嘛,也叫“天子”,顾名思义就是“上天的儿子”,你再能也是儿子,总要听老子的话吧?
耶律辨才虽然出身契丹贵族,又是世代金国重臣,可汉化已久的他,内心里已同正统的汉族儒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对于汉朝董仲舒提出的这种“天人感应”的学说他是心悦诚服的,可话题引到论述金国当朝皇帝的身上,他又只能选择三缄其口。特别是现在旁边,还站着完颜合达这么个皇帝跟前的红人……
于是耶律辨才凝眉道:“我耶律家受之有愧,说起来也是世受皇恩,总算也是小康之家。可遭此瘟疫,我家也有六口人已经去世,其中就有在下的弟弟善才……唉,斯人已逝,徒留生人悲戚,呜呼哀哉!”
说着,他便哽咽着抹起眼泪来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柴安风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赶忙慰问了几句,待耶律辨才情绪稍微稳定一下,又请他出面,去帮忙安抚一下百姓,也算是为防疫工作做些贡献了。
这是件无所谓的事情,耶律辨才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这是柴安风来许州抗疫的第一天。
从许州成立经过检疫甄别后出城的,共有五百户人家、三千来人,其中三分之一都已感染上了疫情,不过三五天时间就要死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则侥幸逃脱了一条性命,却也因之前封锁城池的措施,被饿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需要好生调养一阵,才能恢复元气。
第二天,出城的人数量翻了一番。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过去了,许州城内终于被彻底清空了,而城外无病需要隔离的人已达到了一万四千多人,得病等死的也有四千多人。
别看描写古代战争时候,双方都是几十万人出马,动不动就是百万大军互殴。可真实情况呢,或许一次能够出动二三十万、三四十万人,可这么许多人要杀到敌境,怎么着也得走上十天半个月的,有时候前队已经到达前线了,而后队还没有出发。真的打起来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人上阵而已,要是这一万人都是些乌合之众,别说和对手短兵相接了,恐怕就连让他们听从命令走上战场,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而现在,柴安风和完颜合达面对的,则是两万多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平民,想要约束他们安心待在分配的帐篷里不动窝,实在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里面更有不少组织性、纪律性几乎为零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动不动就爱串个门、聊个天什么的。
这种时候,就不能太讲人道主义了,凡是犯了规的,不分贵贱、不管男女,监视的军士抡起棍子就是一顿暴打,非打得他鬼哭狼嚎为止不可。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自然是交由柴安风手下的崇义公府护卫们来完成了。
这些人原本就是些除了柴安风之外,就连皇帝都不认识的家伙,又是远道从南边大宋过来的人,别说是打人了,就是柴安风让他们杀人越货,他们也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除了棍棒教育之外,胡萝卜也是少不了的。
幸好柴安风之前赈灾时候,原来准备花光的五万两银子,还有一小半没花掉,正好可以用来购买粮食补给。又幸亏许州这边遭的是鼠疫,而不是水旱蝗灾,人少了剩下的粮食反而更多。因此这边的粮食储备还是十分充足的、粮价也并不很贵,一万两银子花出去,米面有了、蔬菜有了、鱼肉也有了,足可以让这些人吃上几天好吃的。
只不过现在是鼠疫疫情期间,购买过来的原料要做好检查工作,防止里面混进来了老鼠或者老鼠身上的跳蚤之类的病原体。烹饪时候,也要将原料尽量煮熟,祛除可能存在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