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你们也都看到了，连厌火国的蛮子尚有如此风骨。你们身为我大潜最精锐的将士，以后战场上怎么做，就用不着我樗某人再多费口舌了吧？”

“哼！”一股威能荡漾出去，银甲将军掷地有声道：“唯有战死的魂，没有被俘的人！我大潜儿郎，开八荒，拓六合，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众将齐声，百战忠魂。

“好！”银甲将军大手一挥，“走，回城！”

风弩剑士，不败之军。

曾经横扫天下，将来圣州陆沉。

追兵退走，险境却在增加。

无底深渊，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苍擎毫无应对之策，不知路在何方。

面对未知，往往无力。

神仙止步，落入地狱。

蓦地，一道耀眼白光划破黑暗，幽冥化作两半。

苍擎刚刚注意到异常，双目便陷入炙热。

失神连同失明，祸不单行。

双手捂眼，咬牙硬抗不呼喊。

可在此地，他就是唯一。

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吸铁石，又像一块海绵。河流归入大海，白光找到归宿，无痛无伤，没入他的胸膛。

苍擎就此失去知觉，昏迷不醒。

钱小钱若在这里，他一定熟悉，白光又方又长，盒子一样，名为阴阳。

物华天宝，缘者得之会认主，也可能是寄宿，直到出现最终的归宿。

眼睛一睁一闭，或许就是一个世纪。

醒时再睁眼，苍擎躺在一处大江岸边，陪同一起的，还有两把莫央短剑。

“醒了啊？怎么样，这一觉睡得爽不爽？”

听闻有声，苍擎急忙坐起身子，抬眼去看。

一个白衣少年，坐在火堆旁边，悠闲烤鱼。

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潇洒独绝，世无其二。

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四下看了看，手臂伤痕消失，衣衫无破损。

“是你救了我？”

“是我救了你。”

一个问，一个答。

相同五个字，一个你在前，一个我在前。

顺序不同，年月有别，实则同出一源。

苍擎抱拳致意，“在下苍擎，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少年懒洋洋的斜了他一眼，右手伸出，凌空而悬。

“什么意思？”他不解。

“废话！你家谢谢这么值钱啊？有银子不？真要谢，就实在点。”

“哦哦，好！应该的应该的。”苍擎麻溜掏出一袋金银，再次感谢。

少年掂了掂，“这还差不多。”

视线落点在对方侧脸轮廓，一份相识，一份相似，剩下满肚子疑惑。苍擎挠了挠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询问：“那个，兄台，咱们俩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总感觉你好眼熟，我印象好深刻。”

少年板起脸，严肃道：“你有病！”

“啥？”

“你有病！”少年重申一遍，斩钉截铁道：“你肯定有病！看我比你帅，就想跟我套近乎。你这招啊，扭得么新意，太老套了！”

说完，啧啧啧的直摇头。

苍擎一头黑线，我天！大哥，您可真不要脸！

明白这个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索性换个问题，“兄台，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咱们现在还在云梦泽里吗？”

“啥云不云的，这是翻江口。”名字避而不答，少年说完，江面似有涟漪泛起，引起两人注意。

苍擎举目去看，江面并无异常。

等他收回视线，江面水波又起，似在捉迷藏。

少年轻笑，“别看了，它没恶意的，就是有点贪耍。”

稍作停顿，他又道：“你使得双手剑？”

“昂，对的。一把莫，一把央，莫央短剑。”收起的莫央剑又拿出，苍擎比划两下，介绍道。

“为什么选择用剑？”

苍擎嘿嘿一笑，豪情万丈道：“佳人常相伴，仗剑共白首。此景不美？此生还有憾？”

少年只拿眼见余光暼他一眼，而后迅如疾风，一把夺过双剑，手中玩弄。

莫央短剑，护体剑芒。

帝吾握之有险情，此次平平静静。

只可惜，这一点苍擎根本不曾注意。

“就这还仗剑共白首？空有一副花架子，你用剑不大么照啊！”

苍擎摸了摸鼻子，“咳咳，那个，一点点小失误，平时不这样的。”

耸了耸肩，少年嗤之以鼻。双手舞动，两剑合并成长枪，“难道你不知道这才是它的最强形态？”

后者怔住，眼里有涟漪，沉默不语。

不恨不争气，难兄加难弟。

少年淡声轻言，自顾自语，“最开始，我也用剑。那时候喜好收藏各种名剑，但凡有点名气的，我都要拿来耍一耍。”

陷入回忆，笑容泛起，“呵呵，那时候浑不吝。谁不愿意，我就打。反正就是要抢过来，等耍腻了再还人家。可以说，你能想到的名剑，我都耍过。”

意料中的夸赞没等来，苍擎闷声来一句，“其实，我能想到的名剑不多，我都不熟的。”

少年眼皮一翻，赏他一记白眼。

“兄弟，看你年纪与我相仿，怎么听你说话，感觉就像七老八十？你不会是受了什么打击吧？要真是，你可以跟我说，我想办法帮你解决。”苍擎好心劝解道。

“帮我？呵呵，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年顿了顿，面容微凝，沉吟许久，方才说：“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瓜强扭不甜，人强求不得。

此生当真无憾？

有的，十世皆有，爱而不得。

袖中掏出一壶酒，少年潇洒狂饮，“纵有千般愁，不过一杯酒。来，走一个。接着！”

苍擎也不啰嗦，仰天猛灌一口。

一壶酒，两人共饮。

风退尽，云自伤，离酒催情肠，一抹倩影，几度痴狂。

“莫央剑你以前耍过不？”

少年侧目，先让酒下肚，而后笑上浮，“我现在不正耍着吗？”

“昂，那这么说，我的莫央剑也算是步入名剑行列了？”

“得了吧！您可真敢开牙。就这两块破铁，还没我手里的烤鱼值钱！”

少年无情打击，苍擎咧嘴无语。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少年语气缓了缓，“莫要以剑为傲，君子敬其在己者，不慕其在天者。人若自强，唯有心壮。”

“言之有理，受用了。”苍擎这回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赏，抱拳有感而发。

身靠外物，道心遮上一层帘，目光变短，停滞不前。

瞧苍擎如此郑重，少年嚯了一声，乐了。

“你呀，要是我那胖老友遇见了，肯定得说，得得得，又来虚套子了！”

说完抚掌大笑，“来来来！咱继续，喝一口三光神水，吃一口大日金炎。人间最快活，要得！要得！给个神仙都不做！”

摇头晃脑，少年戏腔得意唱。

苍擎将信将疑，扯下一块鱼肉，嚼了嚼，吐槽道：“快活？你这烤鱼做的，跟我剑法有的一比了。”

“哈哈！别人都说好，就你嘴刁。这可是加了咱独有的配方，亏不了你的。”

身子向前探了探，眉头挑了挑，少年神秘兮兮道：“想知道啥秘方吗？”

知道对方是个妙人，苍擎腹中空空，低头只管吃鱼。

“你以后肯定想知道的，不打算留着？”

心意已决，还是摇头。

少年不强求，“也好，靠自己琢磨。想通了，就简单了。”

一个吃，一个说。

“你们这些后辈年轻人啊，总是喜欢相信权威。可权威说的话，有时候也等同于放屁。当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略施手段，小小禁制，你们就拼了命的死守着。一点变通都不知，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何必呢！”

看他恨铁不成钢，苍擎眨了眨眼，轻声试探道：“你说了啥？”

“咋滴，现在想当好奇宝宝了？”

“那倒不是，这不是看不得你伤心嘛。”

少年嗤笑道：“早有这个觉悟，我又何尝伤心两千多年？罢了，陈年往事，多说无益。况且，你也不需要我来提点。”

苍擎梗着脖子瞅他，好家伙！大哥，咱俩到底谁玩虚套子啊？话说一半，急死人啊！

“呵呵，我可没玩虚套子，实话实话罢了。”

心里话被道出，苍擎傻眼了。

见他石化的跟个雕像一样，少年笑了，“木火土金水，还差一位。有些路，虽说是别人给你选的，但分岔路口，是左是右，全凭自己了。”

眉头听得直皱，脑袋一团浆糊，苍擎苦着脸，“大哥，你猜哑谜呢？”

“哈哈！那你说，烤鱼，鸡腿，你选哪一个？”

苍擎弱弱的问，“我能都要吗？”

会心一笑，少年开怀，“哎！这就对喽！死脑筋啊，晓得转弯喽！”

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苍擎直言道：“既然可以选，为啥不可以都要？反正这事搁在大小罗罗身上，哪是什么选择题，不废话，直接吃进肚子里。”

“嗯？”少年剑眉拧皱，惊讶的表情跟苍擎如出一辙，“大小罗罗？罗罗？”

念叨一遍，眉头舒展，惊喜道：“是罗罗吗？他胖不胖？调皮不？你抱过他吗？”

“你说大小罗罗啊？那两个小淘气包，闹腾着呢！要说胖不胖，额，那完全就是两个饭桶，胡吃海喝，一刻都不带歇的。”

少年哈哈傻笑，眼含爱意，车轱辘话反复说，“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你也喜欢小孩子啊？回头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俩啊。对了，还有个小蛮儿呢，那也是个小机灵鬼。”

“好好好！先前我还托人去替我抱一抱呢，也不知道如愿没有。能抱的时候，你多抱一抱他俩啊。”

“好！”苍擎打了个饱嗝，一口应下。

少年原本星眸明亮，此刻有了一丝黯淡。

有些人，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一面，只敢奢望，不敢去想。

共顶一片天，可沧海桑田，时间已不是从前。

“吃饱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苍擎询问。

“到了你自然知晓。跟紧了，你要是速度太慢跟丢了，可别怨我。”

一道金光冲天起，白衣先行。

“呵！瞧不起谁呢！”双腿一蹬，黑衣紧跟其后。

两人一行，共赴蛮荒苦地。

他俩走的潇洒，青云学院里，帝吾等人炸开锅。

大小罗罗，小蛮儿，三个小可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