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 6(2 / 2)长宁侯是我未亡人首页

苏照歌另一半悲愁也散了,有点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她低声道,“……承蒙公子关心,小女子不胜感激。我刚才献舞不小心被客人银角子砸了一下,实在是有点疼,因为这个才哭的。”

这完全是扯淡,但身边素材随手随用是必备技能。

叶轻舟居高瞧了一眼,没看出伤来,但转念一想舞姬伶人讨生活都不容易,碰上什么样的客人都说不准,这也是常事。

这苏姑娘瞧着出身良家,一时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他道,“这客人是挺不讲究的。流风回雪楼离这里那么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跟哪个姑娘都这么自来熟吗?苏照歌心底想。

苏照歌道:“我们听楼主的吩咐来归去来献舞的。”

叶轻舟一哽。

归去来是他当年亲手画图纸吩咐人盖起来的,自然是长宁侯府的私产,叶轻舟就算是归去来的大当家,他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出在自己铺子里,自己还在这儿跟人家小姑娘置气,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他咳了一声,道,“腿怎么了?蹲久了站不起来?”

苏照歌其实能站起来,但仍旧点点头。

叶轻舟一哂,抽出自己的折扇,一头握在自己手里一头向苏照歌那递去,他侧头看着苏照歌,用眼神示意她抓着折扇站起来。

苏照歌抬眸看着那把折扇,墨玉扇骨阴刻山水,半新不旧的扇坠,再往上看一截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懒洋洋地搭在扇骨上。

夜空突然几声爆响,苏照歌吓了一下,抬头看,原来是有人放烟花。

这烟花阔气的很,一点焰火升天爆开,随后满夜空赫然铺开层层叠叠的花幕,先是大片的牡丹怒放,朱紫榴黄,瞬间开谢后是金菊花,花瓣几乎要从天上垂落到湖里,然后是芍药,桃花,茉莉...有人在人群里喊:“长宁侯府,满庭芳!”,又有很多惊叹声。

夜色下,那手那扇子都被焰火镀上了融融的明灭的光,故人垂着眸看她,睫毛像凤翎。苏照歌微微蜷缩了下手指,伸手扶上扇子。

凉意蔓上指尖的同时一股暗劲也顺着扇骨递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叶轻舟施施然抽手,打量了她一眼。

这姑娘今晚献舞,妆被汗打花了,现在看上去简直是个花脸,这一路走回去,不知道要遭多少打量。舞姬靠脸吃饭,这点名声经不起败坏。

叶轻舟看这姑娘一脸迷茫估计自己还不知道,便抽出一条帕子递给苏照歌:“擦擦脸再回去吧,脸都花了,怎么见人。”

苏照歌愣愣地接帕子,好一张波光潋滟的帕子,雨过天青色浮光锦,绣着一丛翠竹。就这么送她擦脸?她把帕子按在脸上,低头擦。

叶轻舟笑了一声,看晚上这灯火通明,湖边巡城衙役极多,这苏姑娘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笑了一声道,“我这还有事,后会有期了苏姑娘。”

“您舞艺精妙,日后必还会再见的——再见之时,”男人语意含笑,“添些好颜色吧。”

苏照歌心中一动,把脸擦净抬头,只看见一个青衣洒拓的背影悠悠远去,汇入人海,不一会儿就找不见了。

中秋夜,湖边放河灯逢故人,借了一把扇子骨的力气。

……像个梦。

这一夜难得好眠,睁眼时便日上三竿了。

所谓病去如抽丝,叶轻舟这一场风寒缠绵这些天,论起来缘由应该不是淋了场雨。

他还算是年轻,身强体壮,一场雨浇不病他。真正的原因,应该还是近来夜夜梦魇。他嫌弃药汤子苦,又不以为严重,喝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没想到中秋之后竟得一夜好眠,莫名其妙便自己好了。

叶轻舟在一旁烛火上点了三根香,随即把香插进香炉里。

香案上方只有一个牌位,立在左侧,这方牌位的字体劲瘦孤绝,锋芒毕露,并不同叶家祠堂里其他牌位那般字迹端方。

‘亡妻叶岳氏照歌之位——久立。’

这是他自己刻的。按道理应该再在牌位上加尊位封号,但当年刻的时候他想她活着的时候未以身份为荣,人已故去,想必与身份尊荣相比起来,魂灵更希望留在他的身边吧。

叶轻舟站在那里,目光悠远,看着牌位上的‘亡妻叶岳氏照歌’……仿佛透过这一方牌位看到了她的脸。他想自己昨夜在河边放了河灯,说了两句话。

你想我了吗?才总在梦里折腾我。

我没有去另寻他人,我只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睡觉……自己一个人太难入眠了,我听人说睡得不好老得快。

我想好好的保重自己,不至于有朝一日见你的时候已经蹉跎的不成样子。我今年二十八了,每年都在等冬天等大雪,等这一年过去。他们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大概活不到那个岁数,团聚之日,想必也不会很远。

人这一生太短了……可你走后又显得太长,你种的那些花都茂盛的没个形状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手笨,怕自己打理不好,就把他们全照顾死了。

叶轻舟在心里絮絮叨叨,到后来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年轻时候哪里这么多话,现在简直像个啰嗦老头子。

正此时,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是冬至:“侯爷您起身了吗?皇上派人来请您进宫呢。”

叶轻舟道:“好生招待公公喝茶,我片刻就到。”

大休沐的,周礼——皇上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