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8、第二十八章(1 / 2)皇姐为妻首页

这条小道狭窄而绵长穆染带着千月步步往里走去。

由外吹来的冷风一点点灌入,撞上这两边的宫墙上便变得呼啸起来。天色愈晚,四周暮色已经瞧不清,这脚下的路也愈发难走前方的黑暗如同诡异的大口吞噬一切。

“殿下”千月走在穆染身边,因怕对方脚下步子踩空摔跤故而双手扶着对方“这都瞧不见道了您真的要去吗?”

她跟着对方的步子每次踩在青砖上的脚步声都顺着这两边狭长的宫道传回耳中再加上呼啸的冷风听上去诡异极了。

地上太滑纵然有千月扶着,穆染每走一步都有些险,因而到后面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撑在身旁的宫墙上,来维持身体的平衡。

“都走了这么些时候了。”她徐徐开口清冷的声音给浓墨的夜间增添了丝色彩“如今叫你退回去你愿意吗?”

千月闻言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才发现身后也是同样的景色,黑沉沉的颜色似乎一点点沁入,除了自己脚下这点方寸之地目之所及皆是浓墨。

这时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千月整个人惊得一颤,忙转回身子。

见她如此,穆染便道:“继续走罢。”

千月便忙应了声主仆二人就顺着向前的路再次行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在千月感觉,这一路走来仿佛用了好几个时辰一般。

当终于瞧见前方原本暗黑的地方有烛火闪动时,千月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有烛火就证明她们已经到了,终于不用再被心中担惊受怕折磨了。

“殿下,小心脚下。”

千月话音刚落,原本她们走了一路都没再响起的喊声再次传来。

“啊!”

这声音比起先前在小道外听要愈发令人心惊,因为实在离得太近。

可整个声音中却没了初始的那种凄厉,反而带了几分虚弱,就像是受尽折磨后的垂死挣扎一般。

纵然眼下知道这声音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出的,可千月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前面便是奚官局。”她低声道,“听这声音,只怕是在用刑呢,想来场面不太好看。”

她说着便想了想又道:“殿下不若等奴婢先去,叫他们停下来收拾干净了,您再出去?”

尽管心中对血腥场面还是发憷,可总不能让自家殿下瞧见那样的场景,因而她便打算自己先去一步。

未料到自家殿下竟丝毫不在意。

“不必。”穆染道,“本宫去瞧瞧。”

千月闻言还待要劝,对方便已经将被她扶着的手抽离,接着自己一步步往前面走去。

见此,千月有些欲哭无泪。

她的主子为何好奇心这么重!

心中叹了几句,眼见拦不住,她也只能忙跟上去,因走得急了,脚下打滑,还差点摔倒。

“当心些。”就在千月将要往地上载去时,跟前的人就像身后长了眼一样,直接止住步子转回来一把拉住了她,“这地上青砖凉且坚硬,摔一跤可不是好开交的。”

千月没想到自己竟被殿下救了,站稳身子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奴婢多谢殿下”

她正要说什么,对方却已经抽回手再次往前,仿佛适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唯余自己腕上的微凉昭示着方才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腕。

经了这事,千月于是愈发小心脚下。

好容易出了这小道,原本隐隐约约显出的烛光便愈发清晰,及至最后两人离了小道,从这边口子出来后,狭长阴冷的宫道霎时被宽阔且亮如白昼的场景取代。

奚官局占地不小,因着里面的人都是终年无番的贱籍,许多刚没入贱籍的人不甘接受这样的命运,总想着离开,又或者吃不了这里头的苦,想方设法逃走。

为防止出现逃奴的意外,这奚官局外便另建了高高的院墙,将这个宫室围在里边。

同旁的殿宇不同,奚官局的宫苑外烛火彻夜通明,且苑外日夜有一队金吾卫在外轮值,若发现了偷逃的,便立时三刻擒回,交由奚官令处置。

因而当穆染同千月自一旁小道中出时,原本候在奚官局外的金吾卫便下意识厉喝一声。

“何人擅闯?!”

依律,奚官局无诏不得擅自前来,故而那守在此处的金吾卫才反应剧烈。

眼见那领头之人压着面色往这边走来,为了防止自家殿下受波及,千月忙上前一步道:“诸位大人留步!此乃琼英长公主,大人莫要再往前,当心冲撞了!”

那几个金吾卫闻言才忙止住步子,接着借周遭明亮的烛火细细一瞧。

那站在不远处的人身着墨紫色腰襦,乌发轻挽,鬓边别两支独占春缠枝长颈簪,莹白的面容上长眉微挑,眼神幽深如冷月,唇色淡而薄,整个人瞧上去便似寒星,清冷淡泊。

那打头的金吾卫见状,心下一惊,忙抬手躬身见礼。

“臣诸卫府执戟见过长公主殿下!”

身后跟着的人自然也看清了她的模样,急忙一道见礼。

穆染站在原处,声音轻缓地开口:“诸位无需多礼,本宫不过一时走岔了道,误闯而来。”

那几个金吾卫收回手后听得这话便道:“既如此,臣等这便护送殿下回明安殿。”

那金吾卫声音恭敬,也并未追问对方来由,出言便是送穆染回去。

皆因这皇城之内众人都知晓,今上同琼英长公主姐弟情深,自幼而来的情谊。陛下极重这位皇姐,当初御丹凤楼改元换号当日便是这位加封长公主之时。

如今这么几月过去,先帝膝下同所出的公主竟无一人得以加封,不过是分了府,离了宫内罢了。

这今上继位后加封又留在皇城中的,便只有这么一位。

故而整个皇城之中,无一人敢怠慢于长公主。

今日之事,但凡换了旁人,只怕都免不了一顿审问,可偏偏来人是长公主,这几个金吾卫便只能当做什么没发生,将其送回便是。

陛下看重的人,倒也轮不到他们多言。

只是未料到长公主听了他们的话后竟毫无离开的意思。

“适才远远的,本宫便听见了此处有什么响动,眼下暮色降临,皇城之中多处地方都静了下来,怎的此处竟还有凄厉嘶吼之声?”

她眼下表现当真如同不谙世事的公主一般。

声音虽冷淡,可问出的话却带了些天真。

那几个金吾卫也没多想,拱手道:“回殿下,里边正在动刑,未料到竟会惊了殿下。”

原本这奚官局内动刑多数是要将受刑之人的口堵住的,以免扰了贵人。

可今日颇有些不同,又因着奚官局地处有些偏僻,目下又将要入夜,故而这会子动刑便未塞了那受刑之人的口。

正说着,那高高的宫墙内又响起惨叫声,显然又是动了大刑。

那几个原本已经听惯了这声音的金吾卫此时心中却忽地一跳。

他们是听惯了觉着没什么,可长公主却不一样。

思及此,几人不由地看向跟前的人,却意外地发现对方面上神情丝毫没有波动,就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平静无波,似乎完全没受刚才那声音的影响。

倒是跟在她身旁的那个宫娥,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殿下,此处不干净。”便是如此,那几个金吾卫也不好让长公主久留,毕竟这地方是奚官局,且眼下里边还在动大刑,“殿下万金之躯,莫叫这些腌臜之事扰了。”

说着便往前两步请旨要送穆染离开。

千月也在一旁低声应了句:“殿下,这里头血腥之气甚重,只怕并不好看,您还是快些离开吧,若是叫陛下知晓您来过此处,必是要生怒的。”

千月是觉着奚官局不是轻易能来的地方,若是陛下知晓长公主来过,只怕会不悦。

可穆染却知道,那人也许会因着此事不悦,却不是因着她私自前来,而是因着她身上沾染了旁的气味。

穆宴总喜欢将她抱在怀中,嗅她身上的气息。

他总说穆染身上有奇异的清香,尽管穆染自己都不知道,可对方却对她身上的气味极为敏感。

但凡她身上沾染上一点儿旁的味道,对方都会第一时间发现,接着发疯犯癫,闹出许多事情来。

若是平日,穆染只怕便不会多上心,那些声音听过便罢了。

只是今天白日时穆宴做的过了,她心中甚是郁燥,倒也不想顺着对方,故而即便眼下金吾卫同千月都在劝,她也并不理会。

“本宫既来了,便多问一句。”她眼神越过那几个金吾卫落在他们身后的高高的宫墙之上,“这受刑之人是犯了什么错,竟值得动大刑?”

那几个金吾卫闻言一怔,接着互相对看一眼,显然未料到长公主为何忽然这样问。

“回殿下。”回过神来后领头的执戟忙道,“具体缘由臣等也不甚清楚,那人是被太妃娘娘身边的人扭送回来的,似是冲撞了何人,故而太妃下谕要狠狠惩戒。”

太妃?

穆染眉心微蹙。

“那贱籍同太妃又怎的有关联的?”

金吾卫便道:“那贱籍先前原是在太妃娘娘的慈安殿服役。”

原来那被送回来的贱籍先时是在慈安殿服役的,这么一两间也没出现过什么大过错,只是不知今早是怎的了,慈安殿的内给使来了好几个,将那人送回奚官局,还传了太妃口谕,说是要狠狠惩戒,且不叫将口堵住,为的就是让奚官局的众人都瞧瞧冲撞了贵人是何下场。

若非如此,先前穆染也不会连着听见这人叫了好几回。

听得这番来由,穆染忽地脑中闪过寒食宴上太妃对她的态度来。

照着以往的情况,她同那位太妃应当是没什么交集的,可对方却显而易见地并不喜她。

在陛下跟前倒还好,并未明白展露,只是寒食宴那日对方面上的神情穆染始终记着。

那贱籍既是慈安殿送回的,又是太妃亲自下谕要惩戒

“劳这位执戟替本宫将奚官令叫出,本宫有事待问。”

那领头的执戟郎一怔,接着面露难处。

“殿下”他犹疑着开口,“眼下奚官令正在动刑,只怕不便前来,恐惊扰了您。”

穆染也未料到,这会子竟是奚官令亲自动刑,只是她也没多少精力在此处耗着,因道:“既如此,本宫自己去里头见他便是。”

她说着,竟真的举步要往奚官局的宫门处去,此举惊得几个金吾卫一身汗,忙跪下请道:“殿下留步,这内里实在不脏得很,殿下莫要再往里了!”

然而长公主却似未听见他们的话一般,越过几人,径直往那处去。

“殿下!”那几人连同千月一并在身后叫着,眼瞧着她就要踏入宫门的台矶,那执戟郎方将心一横,忙着开口:“殿下止步,臣这便去里面请奚官令出来!”

长公主的步子顿住,接着已经踏上台矶的步子又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