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云曜就像一头困兽,身边每一个人,都讥笑他是叛军之子,他却只能恨红了眼睛,妄图用拳头堵住每一张嘴。
自然是行不通的。
打了人,铺天盖地的声音便淹没了凤翎,她那时候去给云曜解围,十六岁的年纪,已然是遇事从容的镇静沉稳,她看见云曜的狼狈,明明后怕得发抖,还是倔强不肯认错的眼神。
她也没有责备他。
拉着他的手回宫时,也只是按捺着怒火,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她懂他的愤怒,也懂他无能为力的憋屈,耐着性子教他为何错了,也是关起门来才打的。
没了爹娘的孩子,摆在鱼板上,任人宰割欺辱的滋味,凤翎体会得太过于深刻,她是帝女尚且如此,被一群自诩朝廷重臣的老头逼到光明殿上掷剑,更何况是云曜这个孩子。
但他们不能就此倒下,也不能就此屈服,前路漫漫,总归是要走的。
凤翎在云曜的身上,曾短暂的看见过自己的影子,他挨打的时候从来不哭,咬紧牙关,哼都不哼,却会在凤翎伸手拉他,柔声问他疼不疼的时候,泣不成声。
凤翎想,当初云曜像她这般仰头望向自己的时候,或许也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时候的他一定也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那般生气了,为什么还要抓住他的手,为什么没有抛下他。
一定要牢牢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凤翎不太记得了。
太久以前的事了,或许,她只是想要抓住曾经那个可怜的自己,溺亡一般挣扎着的自己,带着高尚慈悲的心,不想让云曜绝望的世界再坠入深渊里。
那此时的云曜,又是为了什么呢?
凤翎猜不透他的心,一如十年前那个追随着她,满目灿烂的男孩,看不懂她一样。
她只能跟紧云曜的脚步,接下来的行程里,再说不出劝他回去的话来。
这一行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回府中,夜市都快要散了。
他们避开了追逐红女的民众,最拥挤的相接点过去以后,立刻就松和了不少,云曜拽着她就这么走了一路,似乎连自己都忘记了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的事。
他握得很紧,恰好又是凤翎受伤的那只手,幸好当时割得不深,现在已经结痂了,是可以忍受的痛感,只不过云曜的掌心一直在冒虚汗,搞得结痂的手心特别痒,又痒又疼,便不太好受了。
飞影和流尘一路跟进屋里把东西放下,见云曜铁青着脸色把凤翎往里屋拽,飞影还困惑了片刻,扭脸跟流尘说想让他跟着自己出去的时候,飞影发现流尘的脸色不比云曜好到哪里去。
飞影警觉的眯眼,伸手拉过流尘的胳膊,生生给他拖了出去,关上门后,才架着流尘到院子里,沉声问他:“前几日我出门办事,听说是你一直看着令羽的,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