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阁外的长廊上走动的全都是男子,人人佩剑,长廊尽头的雕花大门旁挺拔站着两人,能看见里间的窗边桌前坐着一个身穿戎装的男人,他正拆下自己的护腕,身上的软盔甲在夕阳里熠熠生辉。
“将军,马匹明日就能备齐了,从这里出发到皇城,最多还有五六日的脚程。”快步走到门边汇报的副官低垂着眼帘,半响没有应答后才抬起脸来往里面看。
自家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护腕都取到一旁放下了,此时正拿着一支步摇看得出神。
月余前,就是这根簪子送进了军营里,将军只看了一眼,便定下了要回京的计划。
这一次回来,他只带了自己的亲兵小队,一路简装,快马加鞭,这才月余就从北边境到了津道河边。
“罗菁,我在边境多少年了?”
被唤作罗菁的副官一怔,随后声音洪亮的回话:“回将军,十年有余了。”
十年了。
池燕抬眸,握紧了手中的步摇。
他手指收拢,却没有用力,生怕自己力气稍大一些,这支步摇便会毁在他手中一样。
在外的这十年,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有当年那种少年人的风发意气,皇城里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一样了。
当年他,柳若幸,方承衍三人,说好了要与凤翎一起,帮她扛下这江山重担,将来朝堂之上有柳若幸,征战沙场有他,神权归顺有方承衍,他们凝聚在一起,几乎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不可以攻克。
那是独属于十六七岁年纪的自信和冲劲,那时候真是觉得好像身边有同伴,就什么都可以做到一样。
他们是天之骄子。
是将来的国之栋梁。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从年少纵马,纵情高歌,到沉稳持重,夜话国事,他们会相互扶持着走向更灿烂的明天,然后和凤翎一起,培养小皇子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
一切美好的规划,破碎在凤翎死掉的那一天。
他知道凤翎死讯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下葬了。
柳若幸发疯逃走,他也没能见上一面。
昔日的皇城在池燕看来像极了一个吃人的洞口,权贵勋爵和大臣们,一个个哭得那么真情实感,一切都只让池燕觉得恶心。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皇城,呆在了他最熟悉,也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这些年,周边的战乱平了一波又一波,他曾短暂的经过云曜所在的战场,因为是曾经将军前辈的遗孤,又曾跟在凤翎身边,最终成为了权力争斗下的牺牲品,觉得太可怜了,池燕还帮过一把,只不过未曾知会云曜,他应该至今也不知道。
不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可否认云曜的成长和才干被远远低估和忽略了,若那些掌权之人知道当初一个小孩子会成长成今天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让他自生自灭的决定。
这些年,他一直用为国效力的借口逃避在外,战乱平息后,家中一封封告急的书信,皇帝的密诏以及方承衍的劝说,都没能让他下定决心回去。
最开始家里还着急他成婚的事,他娘为此病了好几次,好几家姑娘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都嫁到别家去了,连媒人都放弃了说亲,家里人的书信自然也就渐渐少了下来,最后变成了几封不痛不痒的问候。
池燕知道亲情割舍不断,父母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些事就将他扫地出门。
但他的确让父亲母亲失望太多了。
也对自己太过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