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着通讯录准备给人打个电话,那边安保队长闻讯赶来,眼尖地看见车窗里露出的半张脸,急急忙忙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压着守门人一起鞠躬道歉。
“对不起星见少爷,这是新上岗的员工,给您造成麻烦实在抱歉。我这就给你开门。”
星见点头,车窗升到一半,忽然瞥见那位守门人双手搓着衣角神色惶恐不安,便示意司机先停一下。
他嘱咐安保队长,“他也是忠于本职工作,处罚就不用了。”
随即看向守门人,安抚道:“你别怕,今天这样就很好,不过家族成员的样貌还是要记住的。”
守门人忙不迭点头道谢。
等汽车重新启动,迹部景吾说道:“你倒是好心。”
“那人四十来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很重要吧,况且,他没有因为你这豪车就改变态度,也算难得。”
星见望向窗外一排排倒退的树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人家来说可能就是天大的事。换位思考罢了。”
迹部景吾眼底浮上笑意。
星见不像大家族出生的天之骄子,他的任性和小脾气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到,对外永远冷静自持,敏感又体贴。
只要不触及底线,总会得到他的包容。
但是,这里面不包括自己。
想到这些年某人对自己的各种挑衅和打击,迹部景吾黑了脸,随即丢给对方一声冷哼。
星见:......
大爷这是又怎么了,更年期吗?
算了,看在今天提供劳动力的份上,还是让着点他好了。
墓园门口,两人也在说着刚才的事。
安保队长拍拍新同事的肩膀,“幸亏你这次碰到的是星见少爷,如果是其他人哪有这样的好脾气,还指不定怎么折腾人呢。”
守门人回想起那群昂着脖子看人的少爷小姐,狠狠打了个哆嗦,“这就是那位星见少爷啊,资料里好像没有啊。”
柳原星见很少出现在人前,以致于知道他长相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掌舵人去世,没了父母庇护的小少爷在别人看来就和落地的凤凰差不多。
管事的自诩揣测上意,在新入职员工的培训资料里,擅自把柳原星见从柳原家族核心成员中剔除,守门人没注意到也正常。
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种人能管的,安保队长叮嘱:“这段时间我会安排别人来看门,你赶紧把所有培训资料都背下来,下次别再出错了。”
......
迹部景吾抱起星见放在轮椅上,怀里过轻的重量令他不由皱眉。
眼前就是柳原夫妇的合葬墓,迹部自觉后退几步,将空间留给星见。
墓碑上的照片里,男人笑得爽朗,女人高贵艳丽,柳原星见眼底黯然,用指尖细细抹去上面那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的长辈缘分很浅,每一世父母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舍弃他,他伤心过,不甘过,渐渐的,就释然了。
人心复杂,亲情这种东西,得到了他加倍珍惜没有了也不会因此怨恨别人。
他的生命很长,实在没有必要将自己困囿在怨恨中。
也许是触景生情,寂静的山间忽然响起少年软糯的嗓音,“可能在别人看来我的父母并不合格。母亲强势张扬,公司才是她的战场,父亲对家庭不忠,还把私生子接回家。”
“但我能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母亲经常半夜回神奈川然后天不亮就离开,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晚安吻。父亲为了让我少受些委屈,顶着家族压力要等到我成年再宣布更换继承人......”
还有那份股权转让合同,父亲明知道一旦他不签字,柳原集团将陷入内斗,却还是把选择权交到了他手上。
“他们是爱着我的,只不过这份爱可能没有其他东西重要。”
爱是真的,这就够了。
“星见......”迹部景吾想要安慰对方,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最终握住那单薄的肩膀。
上流社会像柳原夫妇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可活得像星见这样通透自在的却一个也没有。
“嘛,不说这些了。”
星见眨眨眼,抬头朝迹部笑,眉眼弯弯,“所以我才会在意秀明啊,那么小一个孩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又没有长辈护着,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星见这家伙,说得好听点叫同理心强,说得不好听叫记吃不记打。
迹部景吾提醒,“柳原家族未来掌舵人的身份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你不亏欠他什么。”
“嗯嗯,放心吧,我明白的。”
两人在墓园呆了一下午,直到日头西移才下了山。
柳原星见原本打算自己回去,就不麻烦迹部了,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顿,然后被提溜上了车。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迹部景吾把人交到高桥凉介手里才返身离开。
星见被高桥医生推着往回走,路过长廊的时候发现有两个身穿黑色和服的人走在他们前面,还带着刀。
刀!!!
那是太刀吧!
那种程度的刀看起来可比弦一郎家用来练习的刀锋利多了,隔那么远星见都能感受到那刀上散发的森森杀意。
那刀绝对饮过血。
他吐槽:“现在的人都这么猛么,竟然带这种凶器来医院。”
高桥凉介摸不着头脑,“什么?”
“就是前面那两人啊,那刀看着可......”
星见戛然而止,长廊上空空荡荡,雪白的墙壁在白炽灯下反射着渗人的光芒。
除了他们两人,整座医院都死寂得宛若一座巨大冰冷的坟墓,哪有别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