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一直都，”清风摸着被打的脑壳，揉了揉，跟上少爷的脚步，又接着追问，“少爷，那你的小时候的那个姑娘怎么办，你若是再遇见她了，会不会抛弃少奶奶呀？”

苏少卿停住了脚步，回头剜了清风一眼，语气清冷，“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清风哪敢再胡说，迅速的转移了话题，“我说，少奶奶好像变了，和刚开始时不太一样了，以前的少奶奶，是个很冷漠的人，和我说一句话都嫌多，现在的少奶奶感觉把我当自己人似的，会安排我做事情，和我聊天……”

“以前的她，不好吗，清风，你喜欢被少奶奶安排做事情？”

清风连忙摇摇头，解释道，“也不是，就是感觉，少奶奶以前像块冰块，不让人靠近，人家也靠近不了，现在的少奶奶，就像是冰化了一半的水，不会让人觉得那么疏远……”

“好你个顾清风，我就说你惦记着少奶奶……”

“冤枉啊少爷……”

夜里，苏少卿还独自在书房里。

看着那些对不上账的账本，他觉得有些头疼，王日升到底搞什么鬼，既然账本都对不上，为什么还自己提出来要张久陈查这个案子？

还有那些尚未来的及销毁的信件，他没想到，王日升小小一个州牧，居然和这么多朝廷大臣都私下有联络，这批未发放下来的军饷，估计有一大半进了那些大臣的口袋。

只是，这些名单都要呈递上去吗？

苏少卿瞥了眼那张特别刺眼的，写着苏少恒的信纸，一时失了神。

苏少恒，居然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若是父亲知道了，指不定会不会大动肝火。

但是，就算是不上交他的名单，苏少恒的同僚，那些大臣们，苏家的死对头，真的能放过苏家吗？

苏少恒啊苏少恒，这个哥哥怎么比自己还不让人省心。

苏少卿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深夜，估摸着时辰也到了，打开窗户，没一会儿，一只信鸽就飞到了窗边，脚下绑着一张小纸条，苏少卿小心翼翼把纸条抽出，放飞了信鸽。

扫了眼四周，见四周都无人，苏少卿才缓缓打开信条，上面只有一个苍劲有力的字：

报

苏子桑要他照实上报。

这个老狐狸，这种大义灭亲的事情让他来做，这要是被父亲和姨娘知道了，他不得被他们骂死去。

长长的叹了口气，苏少卿开始执笔写密函。

夜深了，慕落汐正坐在院里的台阶上，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是谁说的，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指引着回家的道路。

穆家那么多的人，那么多颗星星，每每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时，她就会想，他们是否也在看着她？

当年穆家的灭门惨案，是当今皇后乔乐雪一手策划的。

穆家世代都是太医世家，只是因为穆致远那一代，他的父亲因为犯了一些事情，所以被贬成了普通人，穆致远经历了很多，才成为从二品太医院院使，一手建立了穆家堡，紧接着穆家就出了这样的惊天惨案，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乔乐雪。

泽帝独宠皇后一人，自然会任由她胡作非为，将来即使是太子即位，恐怕也不会深究一桩十几年前的事情，这件事情还牵连着自己的母亲。

所以，只能是萧墨，倘若是他登上了那个位置，依着他和乔乐雪之间的仇恨纠纷，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乔乐雪，穆家十年前的惨案才可以有翻案的机会。

一直追随着萧墨，其实，慕落汐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希望终有一天，穆家可以翻案，朝廷，百姓都能够还给穆家一个清白。

身上忽然一沉，慕落汐侧头看了一眼，是苏少卿解下了他的披风，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看什么呢？”苏少卿摇了摇折扇，在她身旁坐下。

慕落汐垂下了头，淡淡的说道，“你心情不好？”

“确实遇上了点烦心事，”苏少卿收起了折扇，别在腰上，语气有些沉闷的说道。

院里吹来阵阵凉风，把夜间的云层都吹散了，只能看到一轮朦胧的明月挂在天边。

晚秋的凉风，透露着深深地寒意。

“春有百花秋有叶，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慕落汐拾起一片飘落在脚边的枫树叶，仔细的打量着它的纹理。

苏少卿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慕落汐，轻轻发问，“倘若是你，手上握有萧墨不利的证据，你会，把它交给泽帝吗？”

“不会，”慕落汐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的答道。

她忠于萧国，更忠于萧墨。

“但是你会，”慕落汐肯定的说道，放下了手中的枫叶，看向苏少卿，“苏家世代忠烈之臣，也是太傅出的最多的一个世家，与其说苏家世代辅佐太子，倒不如说，苏家世代辅佐君主。”

“右将军慎言，”苏少卿皱了皱眉。

慕落汐见他神情严肃，便没在说话了。

他手里肯定掌握着对苏家或者太子不利的证据了，但是，他一定会上交给泽帝的。

他忠于苏家，忠于太子，更加忠于泽帝，忠于这个国家，他终究是个会愿意舍小家顾大家的人。

清风忽然进到院子里来，见两人正聊着天，也没上前打扰，只是给苏少卿使了个眼色。

苏少卿看了眼慕落汐，也没和她打招呼，直接就起身，跟着清风一块走了。

应该是王日升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慕落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在慕家的时候，她在家时，慕经年那边常常会有些军情秘报，那些下人从来都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只是一个劲使眼色。

刚开始，或许会有些情绪，可到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因为她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她也不可能知道了什么对萧墨不利的事情，而不去告诉萧墨。

第二日午时，泽帝亲自下了圣旨，槊阳城州牧王日升，沟通外臣，滥用职权，克扣军饷，冥顽不灵，今经核查，证据确凿，朕意已决，三日以后斩立决。

除了王日升被处决以外，长安城朝中的几位和王日升走的近的大臣，禁军副统领莫勒，御史大夫王崇，工部侍郎流域，大司农赵宇轩，吏部侍郎苏少恒……近十几位与此案有关的大臣都被压入了大牢，泽帝还在犹豫怎么处决。

被克扣掉的军饷是一份很大的金钱，多半是被这些人瓜分掉了。

这里面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支持建宁王和十殿下安阳王的人，还有几个是太子那方的人，长安城三方大势力里唯一与这个案子没有牵连到的是川献王的人。

四殿下洛平王虽执着暗卫令，但对争权夺利之事并无兴趣一直持着中立的态度，八殿下逍遥王，就与这个案子更无关联了，这个案子就是他背地里给苏少卿在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