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的手顿时也有些颤抖,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从前世就感觉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只是过去他寻不见半点踪迹,且身体也不允许自己去触碰任何危险的事。
但这一世不同了,他有健康的身体,也恢复了全部记忆,甚至,他感觉那双眼睛在故意接近自己。仿佛一只钓鱼的钩子,把诱惑的真相挂在那只钩子上,等着自己上钩似的。
不能着急,不能慌张,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匣子里的秘密唯有自己一人能解。所以任它们被谁偷走,都是一堆无用的废物而已。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人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事,既能随时监视江策的一举一动,又能悄无声息地夺走这些东西呢?
还没等江策把所有事情想明白,就听见屋外有争执动手的声响。仔细一听,好像是隐七和耶律淳打了起来?
闻言,江策立即放下那个红木匣子,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一看,果然,还真是这两个人在院子门口对峙。见状,似是隐七守在门口,不允耶律淳进来。江策知道,隐七是洞悉了自己的心思,觉得自己有要紧的事情,不愿旁人随便进来打扰。
于是,江策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走过去,道:“隐七,没事,你放耶律淳进来吧。”
听见江策的声音,隐七立即退至一旁,但神情上却是极其不爽的样子,倒不是不爽江策的吩咐,而是看耶律淳相当不爽的架势。不过,同样的,耶律淳也看他不怎么痛快,毕竟,他堂堂一个大辽王爷,出门在外竟还让一个小毛孩儿拦住了去路,并且他还不能在几招之内轻松拿下这个可能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心中顿觉郁闷。
虽然他们各自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江策不知,但见二人这般剑拔弩张,就觉得特别怀念他们所有人在前世相处起来十分融洽的美好时光了。
耶律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半点儿没提方才动手的事,而是立即变了一张满是欢笑的脸,对江策道:“小策,你回来了!我今日一早醒来,见自己睡在这里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想起这是你家。不过,你昨夜留我歇在这里,自己怎么没住这儿?”
呃……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话题,就稍微有些令人敏感脸红了。他总不能回答,自己是见色起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留在家里,一看见赵璟就屁颠屁颠跟人跑了!
以是,江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听懂他的疑惑般,答非所问道:“你昨夜歇息的怎么样了?”
可,答非所问显然也不是江策的专利,只听耶律淳也没有搭理自己这个看似关心其实心不在焉的问题,反而惊奇道:“小策,你手里那是什么东西?”
闻言,江策下意识低头看向耶律淳手指的方向,这才发现,是自己刚刚在情急之下,缠绕在左手腕间的那根鎏金项链。
还不等江策反应,耶律淳直接伸手一把抓住江策的手,撩开他的衣袖,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掏出隐在江策衣袖下的鎏金项链坠子小心察看。
良久,还真是如获至宝般赞叹道:“小策,你这是哪里得来的宝贝?我刚刚就见你衣袖下面隐隐闪着耀眼的金光,恍惚看见是个挺精致的玩意儿,没想到你也会喜欢海东青这种猛禽啊?”
“海东青?”江策不解。
见他真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神情,耶律淳才解释道:“嗯……这海东青其实是鹰隼中最为凶悍强壮的猛禽。它们常见于大辽最北边,现今女真部落统领的海滨及江河附近的广大沼泽地。是女真部落每年上供给我们大辽皇室最好的猎鹰,它有“万鹰之神”的美名,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这种能被称为海东青的鹰,大多体重健壮,约有三尺高,展翅后约有七尺长。顶级的海东青大多为纯白色,次一些的有灰白色,也偶有黑灰色的,但只有纯白的玉爪玉喙者,才能称为上品。你看,你这条项链,虽然鹰身全是纯金铸造,但是眼睛却是镶嵌的宝石,嘴巴和爪子也不知用的什么工艺,竟然镶嵌了纯白的玉。这不是海东青,又是什么呢!”
耶律淳沉吟片刻,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神似海东青的吊坠,疑惑道:“不过,这坠子倒像是我大辽皇室的风格……”说到这儿他又突然迟疑了下,再道:“……又不怎么像。哎呀,不管了不管了,总之能流落在外想来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皇帝小儿御赐的东西被某些人偷偷变卖流入黑市,远销大宋的也不少,都是为了钱。”
在听完来自耶律淳一连串的耐心普及和详细描述,旋即江策心中对这条项链的出处,便大致有了几分猜想。
不过,此时,并非细究这些的时候。倒是这会儿,突然令江策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有人把这条项链又给他送了回来,那么极有可能,接下来那个人还会继续慢慢放出更多诱饵等着自己去咬。
这条疑似海东青的鎏金项链,既是藏着阿娘的身世之谜,又是在爹娘坠崖消失前一直戴在她身上的东西,那么送来这条项链的人必然就是杀害……,或是带走爹娘的凶手。
江策心道:既然你喜欢钓鱼,那么我便守株待兔好了。你希望我接下来怎么做,自然还会继续抛出有价值的线索来引诱我,那我也不必这般费心费力的去查了,就这么等着你来找我岂不是更不费吹灰之力?毕竟,偷走那匣子东西后,无法解开里面的秘密是必然的。
即便心里那样安慰着自己,但充满恐惧的猜想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开。只是,江策觉得,至少此刻,他必须保持着表面的若无其事。
一下子涌现的太多记忆,一直也没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梳理过。他必须镇定!
在所有人都瞧不见的地方,江策那只没有握着鎏金项链的手隐匿在衣袖里,颤抖着握紧,紧到指尖慢慢嵌进肉里,那刺痛感才令江策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
良久,江策展颜一笑,道:“耶律淳,谢谢你。”
虽然耶律淳也不知道江策忽然谢自己作甚,但还是欣然接受了。他蓦地又想起昨日来寻江策的目的,旋即问道:“小策,昨日吃酒前我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约摸是有旁人在场耶律淳没有点明,但江策还是立马回想起耶律淳的提议,他邀请江策尽快与他一道去燕京。一来,是因为江策早就答应过将来会去燕京坐客二来,耶律淳昨日曾提到自己收到燕京来信,在辽宋边境发现了自己一直追踪的那伙女真细作的踪影。
虽然他的人并没有捉住他们,但据说那群人并未往北回女真部落,反倒是四散在大辽境内各地,其中几人在追至燕京时便销声匿迹了。这对身为镇守燕京的秦晋王耶律淳而言,便是羊入虎口,都逃到自己的地盘来了,怎能不着急呢?
思忖半晌,江策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好。不过你再给我两日时间……”
即便江策没把话说完,耶律淳也能猜到,他要两日时间是想把这边事情处理一下,否则,某个霸道难缠的冷面王爷怕是不肯放人。
只是耶律淳完全没想到江策竟然这么爽快便答应了,眉梢挑的老高,兴奋道:“没问题!我这就回去……”他轻声咳了两下,掩饰住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旋即话锋一转,再道:“我这就先回去了。”
言闭,还冲着江策,似是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之后便一甩衣袖,心情大好的走了。
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江策确实是要好好安排这边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与赵璟解释,还想再等等能否引来更多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