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麼麽没有在这乡下地方耽误太久,毕竟老夫人那边还等着,何况这乡下地方他也不想多待,急匆匆就带着清河回阜宁。
要不是考虑到清河大病初愈,怕路上出事,恨不得连天加夜的赶路。哪怕是顾虑清河的身体,他们的速度也算不上慢,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回到了阜宁。
阜宁虽然比不上洛阳,但也有几个大世族祖籍在这里,所以也算得上是繁华昌盛,一进城门来往行人不觉,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偶有小贩在街道两旁叫卖。只是清河却没有心情欣赏,清河打开车帘,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街道,这繁华的街道,看在眼里愈发心中苍凉,恍如隔世。
父皇。
含章殿内,老皇帝奄奄一息,却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紧闭的双目,青白的面色,冰冷的体温,无一不显示着这位帝王行将就木,可是若有若无的细弱呼吸却迟迟不肯停歇,殿内殿外的妃嫔宗亲,公卿大臣,已经跪了两个时辰,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老皇帝驾崩,可他却迟迟不愿离世。
洛阳城里哪怕是三岁小儿都知道,这位老皇帝为什么迟迟不愿意闭眼——太子,皇位的继承人,是一位痴儿!一个吃啥的太子,无论是作为帝王,还是作为父亲,都是无法放心离开。
太宗司马炎,大魏的开国之君,八岁即位,文治武功无一不盛,只是天不佑,偏偏唯一的嫡子司马安却是痴儿。
司马安是太宗的嫡次子,太宗的元后杨尹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惠贤太子司马昊、长女清河公主司马曦、次子司马安。惠贤太子是元后的长子,太宗对他寄予厚望,惠贤太子也没有辜负太宗的希翼,自有聪慧沉稳,无论是说话读书都先人一步,只是可惜天不假年,十岁上得了急病,不过三天就过世了。元后杨尹多年来为太宗打理后宫,生儿育女,本就身体不好,痛失爱子,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年幼的一双子女。
临终之时,元后已经奄奄一息,只能伏在太宗的膝上,一双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难诉说。太宗看着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结发妻子,看懂了她严重的担忧不舍,心中悲痛,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道,“你放心,朕已经下旨,迎你妹妹入宫,册封为皇贵妃,照顾安儿和曦儿,待丧期一过,就册立她为皇后,立安儿为太子。朕以司马家的先祖起誓,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朕绝不负你。”
听到这番话,元后杨尹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此去经年,哪怕是明知太子痴傻,难当大任,哪怕是再多的大臣反对,司马炎始终没有动过太子,他总会想起爱妻临终时那满含忧思的眼神,哪怕只是微动换太子的念头,他都觉得对不起妻子,妻子在九泉下看着他,看着他有没有照顾好一双儿女。
皇帝是不愁没有儿子的,可是唯有这个孩子是他的嫡长子,是他与心爱之人的骨血,
不过唯一值得他欣慰的就是,虽然太子痴傻,可是女儿清河却是聪慧,有她看着太子,自己也放心一些。如今弥留之际,自己就要去见妻子了,心中再无牵挂,只是放心不下太子。
两个时辰,无论是继后还是王公大臣都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继后忘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后的父亲,看到父亲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心中了然,拿起宫人早准备好的丝绢,放在太宗口鼻下,这是宫中的规矩,但凡是有帝王驾崩之际,都会事先准备好极其轻薄的丝绢,将其放置在鼻下,若是不动,则示意帝王驾崩。
杨皇后刚刚将思丝绢放在太宗鼻下,太宗突然睁开眼睛,皮肤也因为激动变得子紫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殿门的方向,将杨皇后吓了一跳,匆忙将丝绢藏在手心里,皇上这是回光返照了。
杨皇后看了一眼父亲,只见杨周闭上眼睛,微微摇头,心中叹息,陛下在等,不见过他的一双儿女,他在肯离开,只是清河公主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清河公主驾到!”随着宫人一声细长高昂的唱和,一个身着浅蓝色束腰对襟襦裙的女子奔入殿内,人未至,声先闻,清河伴着一声声悲泣跪倒在太宗面前。
太宗见到女儿,眼中迸发出一丝光亮,一只手伸向跪在一旁的太子司马安,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清河,将太子交托到清河手中。
清河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身后的大山即将坍塌,而自己从此就是弟弟的依靠,她必须要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迅速成熟起来,历代政权交迭无不伴随着鲜血,哪怕是英主也免不了受到各方算计质疑,更何况自己的弟弟还是个痴儿。
清河强忍悲痛,紧紧抓着弟弟司马安的手,“父皇,您的心意洗耳知道,您、您放心去吧。”
太宗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一双儿女,怔怔的望着含章殿高高的屋顶,脸上露出了一丝安宁,他的爱妻来接他了。
太宗去世,临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新皇交托给清河公主,按照大魏的规矩,清河长公主就是监国者,有权对痴傻的新皇监督劝导,朝政无论大小都有权谏言。只是太宗驾崩没多久,新后贾氏便屡屡绞诏,借新皇名义大肆封赏贾氏宗族,淫乱后宫,残害妃嫔,甚至将手伸向了清河长公主。
清河死死地握住手中的车帘,朝廷被贾后把持,外祖父懦弱,居然不能相抗,宗亲们更是敢怒不敢言,更甚者与贾氏同流合污欺辱安儿,从中获取好处,可恨连自己最信任的人,驸马,也为了权力地位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父皇,您大行之前的一番安排,全都付诸东流,您看看您信任的臣子,企图依仗的宗室,是如何看着您的儿女被人欺辱而置身事外的吧,您所托非人啊!
“大小姐?大小姐!”小红见清河不知想什么出了神,抬高声音唤到。
清河收回思绪,露出一丝浅笑,“嗯?”
小红笑着打起车帘,“大小姐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奴婢都交了您两声了。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