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领着清河回到了栖枫园，果然是好地方，现下正值秋日，满园的枫树红遍，园中还有一八角亭，冬日赏雪，夏日纳凉都是再好不过的了。小红领着清河到了室内，与沈老夫人处的格局相似，前面是大厅，后面连着内室，左右两排厢房，穿过回廊后面有一排小房间，可给丫鬟们居住，也可做库房。只是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人，未免有些空旷冷清。大约是长久无人居住的缘故，室内摆设也很是简单。

小红大约也是觉得太够冷清，用帕子擦了擦桌椅。扶着清河坐下，笑着说道，“这栖枫园精美，老夫人不舍得给诸位小姐，长久无人居住，是有些冷清了，便是摆设也只是随意放了一些。大小姐别介意。等以后丫鬟们都来了，热闹起来就好了。”

清河本就是喜爱热闹之人，自然无妨，何况她在宫中，什么繁花似锦没有见过？“无妨，我喜欢清静，这里看着冷清，精制却是极好，地方也大。就你我二人，住着也宽敞，两边厢房，你自己选一间住吧。”

“多谢小姐。”小红悄悄瞅了一眼清河，见她还是一幅冷漠的样子，不喜不悲，实在捉摸不透这位主儿心里想些什么，按说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是不该担心这些的，只是老夫人今日发了话，以后她就跟着清河，她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有爹娘帮衬着说话，以后若是这位小姐有什么或是离开了，她怕是要跟着一起走，何况她既然跟了大小姐，心里还是希望她好的。心中犹豫了几番，还是开口试探道，“小姐，晚上家宴，老爷夫人都在，小姐可要好好准备一番，这儿多年未见，老爷夫人都想念着小姐呢，尤其是夫人，虽说不是小姐生母，可是这么多年心中对小姐也是记挂着的。”

清河对小红的话不置可否，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沈容乐要回府，若是真心疼爱，就该早早地备好丫鬟婆子，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这栖枫园是精美，不过这摆设一看就不是精心布置的，连被褥帐子，都是新铺上的。

“小红，我离家多年，对府中的人事不是很清楚，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小红本就有心提醒清河好好笼络府中众人，听到清河主动询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姐，沈家虽然是大家族，旁支众多，可是真论起嫡支，人口也简单。府中如今辈分最高的自然是老夫人，老夫人虽说不是老爷亲生母亲，但是自小将老爷抚养长大，又是老爷的亲姨娘，老爷对老夫人可谓是孝顺无比，老夫人还有一女，嫁给了徐家的公子。老爷如今不在朝中做官，不过是领着给事中的虚名，除了夫人之外，还有三个姨娘，三姨娘就是三小姐的生母，也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不过老爷敬爱夫人，倒是不怎么去姨娘房里，夫人有一子一女，就是二小姐和二少爷，二小姐您见过了，二少爷与二小姐是龙凤胎，长得很相似，真真是俊美得不得了，如今在城中的虞山书院读书。老夫人如今年岁大了，大多事都不管了，是夫人掌管中匮，说起来，夫人还算是老夫人的表侄女呐。”

清河想了想问道，“那大少爷呢？”大少爷沈旻宁，沈容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小红笑了笑，心中了然，大少爷是大小姐的亲哥哥，大小姐自然是惦念着。

“大少爷如今不在府中，大少爷在洛阳的稷下书院读书，很少回家，奴婢也是极少见到大少爷。不过听说老夫人已经写书信让大少爷归家，算来过两日就到了。”

稷下书院？清河心中一动，稷下书院是前朝大儒所设，里面出来的不乏能臣名流，便是世家大族也多以能进入稷下书院学习为荣，沈旻宁能进稷下书院，看来确实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妹妹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了。”清河浅笑着说道，“小红，祖母将你给了我，我便不瞒你，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府中地位尴尬，不说二妹妹，便是三妹妹，也比我好上许多，你跟着我，比不得在祖母处，只怕是要委屈你了。”

小红早就看出来这位大小姐心思通透，连忙跪倒在地，“能跟着小姐是小红的福气。。。”

小红的话还没说完，清河伸手将天扶起，摇摇头“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有一点你放心，我这里虽然比不上祖母处，但我一向不亏待自己人。好了，扶我去歇息一会儿吧。”肝脑涂地，忠心不二，这样的话她听的太多了，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如今，这些漂亮的话只能换来她的轻薄笑意。

清河没有陪沈老夫人用午膳，沈老夫人让人来传话，有客人来，让她安心休息，晚上再过去。今日沈家大小姐回家，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阜宁又不像洛阳皇亲贵胄遍地，谁家有个风吹草冻豆大厅的一清二楚，再说，当年沈家夫人去世，随后刚出生三天的沈家大小姐被匆匆送到了庄子上养病，一走就是十几年，不过一个月，沈老爷就迎娶了李氏，这在阜宁城里也算是一桩谈资，有谁不知道？如今外出多年的正经嫡女回家，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沈家，一来是想要看沈家的笑话，二来新帝登基照例是要选拔秀女充盈后宫的，若是往常自然是件喜事，只是如今谁不知道，新帝是个傻子，送女入宫是福是祸都难料，沈家这个时候接回外养的女儿便很值得深思了。这样的日子，自然不会有谁如此不懂事，上赶着来做客。不过是沈老夫人不想让清河陪着罢了，虽说是知道当年的克亲之说不过是李翠云的把戏，可是年纪大的人总是惜命，心中多少有些忌讳。

沈老夫人没有让清河过去，倒是让清河难得能休息一会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清河躺在床上脑海中细数着能帮自己和弟弟的人。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外祖父杨俊，外祖父身居高位，有是两朝元老，杨家是大魏数得上的豪门望族，几位叔公都身居要职，异母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虽说贾后把持朝政架空外祖父，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由外祖父带头讨伐贾后，朝臣必然支持。至于宗亲那边，自己的亲叔叔韩王，还有叔祖父汝南王，在宗族中威望甚高，韩王叔手握重兵，若是能进京勤王，加上外祖父里应外合，贾后不足为惧。可是，清河想起洛阳城中的形势，漆黑的眼眸闪现出不同以往的沉静，首先她要想办法活下去。

家宴定在酉时，沈老爷从衙门应卯回来。

沈老爷如今在阜宁领着一个闲差，朝廷里也挂着一个给事中的名头，实则只需要每日去应卯即可，并无实权，但大魏世家的延续从来不是指着某一人，有祖辈的荫封在，一两个不成器的子孙算不得什么，左右不指着俸禄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