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案后披着一堆奏章的少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道:“老五出宫了?”
守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原处。
原本站在阶下等候的心腹还以为主子是在跟他说话,正想着五皇子出宫了?他没听说呀。就见太子身后的小太监先有了反应,便明白过来,太子不是在跟他说话,就有老老实实地把头低下,安静的等候吩咐。
太子又是安静地摆弄了会儿手中的狼毫,随即又问道:“今年春闱主考是谁?”
心腹悄悄观望了一眼,见小太监没有动作,知道这回是在问他了,于是上前一步作揖答道:“翰林学士傅文愉。”
“他啊……”太子沉吟片刻,突然又换了个话头,“派人去一趟,叫子奚把yu……旬梁他们留住别苑,别让他们今天回城。”
小太监应是。
心腹没明白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装傻。
太子是被宏正帝手把手交出来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像宏正帝,最近这两年朝野上下的人是越来越不敢揣测太子心思了。
作为臣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
太子说派人自然不是派宫里的太监侍卫,而是自己身边的暗卫去,这些人神出鬼没,脚程也远快于一般人。
贺子奚在午饭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太子派人传来的口信,她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暗卫便回去复命。
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对旬玙她们说“我们今天住一晚不回去了”,贺子奚一开始仍旧如寻常无异,跟旬玙她们谈天品茶,打发时间。
直到见着天色将晚,旬玙准备去前院跟旬梁他们汇合,贺子奚才将将起身同她一同前往。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瞧见几个身长玉立的少年站在那儿等着,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旬梁他们。
就在此时,意外突发,原本前去通知别苑仆从安排车马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别苑管事。
不知是不是赶路速度太快,管事此时正一头汗水。
旬玙她们也看见了管事,敏锐地意识到可能是车马出了点问题,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管事上前。
果不其然,管事一近前,就战战巍巍地说:“各、各位姑娘,的马车……它、它……”
管事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前的三人,嘴上却不敢继续说下去。
远处站着的三个人见到她们这里的状况,也觉不对,便自行走了过来。
“马车怎么了?”谢灵均问。
大抵是男子比女子更具有威慑力吧,尤其是面前这几个。一个自小被百官之首教导,一个乃一品国公世子,哪怕是看起来最玩世不恭的那一个,都靠自己的双腿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广博。
这三个人往管事面前一杵,他心里原本那些小心思就一个都不敢升起来了。
“小的看管不利,姑娘们的马车,它、它前方套马的车辕,断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车辕是马车车舆前方延伸出去的那两根直木,没了它马是还能跑,车是还能坐,但这车却是实打实的废了。
而且这车辕还不像是马车的其他部分,可以修修补补或者干脆换一个。
.
谢灵均皱眉道:“三驾马车同时坏了?”
管事的汗出的更多了,他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慌张地回答:“是、是的,三架……都坏了。”
这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微妙,不管怎么说三架同时坏了,就很不寻常。
一定是有人想把他们留在这里。
谢灵均已经开始思考,究竟是谁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今天城中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旬玙则是脑洞突然又劈了叉,她想起了从前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一般会有这种突发的状况,肯定是皇城有变。
比如逼宫啊、逼宫啊和逼宫啊。
想到这,感觉甩甩脑袋,哪怕是逼宫要调虎离山,这虎也不该是他们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人,而是蓟国公这类手握兵权的保皇派吧。
如果是为了控制她们,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那也不该是将他们留在城外,反而应该是偷偷地误导他们,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地盘上,才能起到威胁几家长辈的作用。
所以与其说是恶意,幕后的主事者反倒可能是抱着善意来的?
谢灵均想到这一点,却仍旧不太放心,他转头去看旬梁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余光却瞥见隐没在旬玙身后的贺子奚,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
贺子奚的表现有些奇怪。
脑中灵光一闪,谢灵均突然明白了是谁主导的这件事。他给了旬梁和凌英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复又转回头面向管事。
“若是三架车马都坏了,今日怕是回不了城,别院内可有休息过夜的地方。”
问是这么问的,但谢灵均知道,屋子肯定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的。
果然,管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别苑内空屋许多,还请诸位跟小的过来歇息片刻,小人立刻派人去整理厢房。”
虽然不知道谢灵均炉子里卖的什么药,但秉承着在外面还是要给他面子的心态,旬玙没有当面出声质疑他的决定。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旬梁也没有反对,对于她哥,旬玙还是很给面子的。
.
几人跟着管事前往偏厅休息,等着别苑的下人收拾出屋子,让他们今晚能在这儿休息。
直到此时,李芳菲才敢拉着旬玙:“阿玉,这是怎么了?”
旬玙拍拍她的手:“看起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
“城里,要出事了吗?”李芳菲懵懵地问。
旬玙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
“但看起来,不让我们回去的人,是为我们好。”
李芳菲不明所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自己认定的朋友,便会交付所有的信任。
几人在偏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心里纷纷都在思考着。
没过一会儿,管事的回来了,带着满脸殷勤的笑意,请他们移步。
进屋之后看到的一切,更是让谢灵均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看来今晚可以安心休息了。”旬玙环视了一眼屋子,对李芳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