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答应了?”
司阳问道。
他看向张英的目光带着悲悯、惋惜和叹息。
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面对如此一场活脱脱的悲剧。
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或者说。
任何安慰的话都只会起反效果。
倘若和那日的张英置换。
亲身体验张英的绝望。
想必没有正常人会接受任何程度的安慰。
若硬要拿出能安慰张英的话。
那大概也只有强烈支持他复仇吧。
“没错。”
张英点头道:
“然后我就……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司阳眉头一挑:
“你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张英略微沉默,然后苦笑一声道:
“可以这么说吧。
我当时眼前一暗。
然后接下来,我……
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真实,却很飘渺;
一个很平淡,却很美好;
一个很普通,却很梦幻的梦。
在梦里,我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
但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土地是肥沃的。
天空是湛蓝的。
集市是热闹的。
道路是干净的。
清水是甘甜的。
饭菜是美味的。
陈酒是醇厚的。
人心……
是善良的。
乡亲们的穿着,是干净整洁的。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是多么一个……美好的世界。”
张英一脸陶醉而迷蒙。
似乎还沉迷于那个虚幻的世界中。
那个只存在于他梦中的世界中。
那个被司阳和朱承双等人。
被亲眼看见的虚假的东沛县。
这一刻。
司阳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南柯一梦,到底是谁的梦。
没错。
司阳最开始搞错了。
他以为做梦的,是东沛县的人们。
但实际上。
是张英在做梦。
他把所有人拉入他的梦中。
以一种……
惨绝人寰的方式——
用邪祟之力污染所有东沛县人。
腐蚀东沛县人的肉躯。
控制东沛县人的灵魂。
让所有人为他上演一场虚假的美梦。
当然。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东沛县人也在做梦。
张英在无意识中。
以邪祟之力,界定东沛县人的行为标准。
并欺骗他们自己还活着。
而实际上,他们早就死了。
或者说还没死透。
但是以残魂的形式留在已经彻底死亡的躯壳中。
但注定要走向彻底的灭亡。
至于其他东沛县的表象。
应该都是邪祟之力塑造的幻象。
这就是为何之前司阳觉得人都是实体,而很多物体都是虚影。
想到此处。
司阳只有一声叹息。
若直接确定东沛县的元凶。
应该就是张英无疑了。
但若追溯。
那个徐纪,还有道台。
才是真正的推手。
可再继续溯及,会发现这不过是大势潮流中的一个案例而已。
也许它是波及范围较广、影响人数较多的一例。
可这种例子,普天之下必然层出不穷。
道台、徐纪这种人只存在于岭安道么?
不。
恐怕南磐皇朝,可以一揪一大把。
末法即将来临,天道将要衰落,修士走向灭绝。
导致原有体制、系统出现崩溃或极端情况。
只有南磐有么?
不。
整个九洲,都必然在面对这些危机。
让张英堕落为邪祟的天道机制只存在于九洲么?
不。
它存在于诸天万界。
世间万物是普遍联系的。
东沛县的悲剧,不止是东沛县的悲剧。
而是南磐乃至整个九洲,无数大小悲剧的一个缩影。
想到此处。
司阳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悲哀和无力感。
想要杜绝此悲剧。
必然要从其根基入手。
可想到其中大势潮流。
现在的他如何没有一种自觉渺小的无力。
最终,司阳只有轻轻一叹:
“唉……”
接着,他对张英说道:
“你看看你身后。”
张英一怔:
“我身后?”
他转头一看。
赫然看到那已经彻底化为死城的东沛县。
目光所及之处。
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灵。
房屋破败、道路凄清、人烟灭绝。
张英瞳孔一缩,喃喃道:
“这……这是……这……”
“这是东沛县。”
司阳帮他回答道:
“这就是……
真实的东沛县。”
“不、不、不可能……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
张英不断摇头。
似乎根本不敢相信那座死城,是生养自己的家乡。
司阳看着张英的样子。
有些不忍。
他不想再向现在的张英揭示血淋淋的残酷真相了。
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张英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那梦幻和现实的巨大差距。
再次把他的理智逼向崩溃的边缘。
司阳张了张嘴。
先是沉默一下。
等张英情绪恢复一点后。
他缓缓说道:
“东沛县的现状,是你……
造成的。”
张英瞳孔一缩,喃喃道:
“是……我?”
司阳沉默。
只是平静而凝重地看着张英。
“我……造成了这一切?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