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事到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她居然还想抵赖,人群里有几个暴脾气忍不住开口破骂起来。
宋春红可管不了那么多,她牢牢地抓着自家男人,就像抓住了洪水里的浮木。可是池老三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拔腿走到村长面前。
村长慢条斯理地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面无表情地说:“老三啊,你也看到眼前的情况了。如果晴姐儿决定移交官家,对簿公堂,宋氏亲属相盗加上造意谋杀,双罪并罚,判得可不会轻咯,至少也得杖一百,还得罚不少银钱。”
池老三一看村长和村民们的态度,就知道自家婆娘已经将所有人都得罪完了。他沉默地看了眼摆在桌子上的借据和剪刀,又看了眼宋春红,嘴唇蠕动,天生嘴笨的他完全不知道该为宋春红辩驳什么。
众人皆知池老三为人忠厚老实,一辈子都只会和田地打交道,他娘担心他日后会受欺负,所以才找了个厉害点的媳妇为他持家,万万没想到这媳妇厉害得过了头,直接将池老三压得抬不起头来。
在池老三沉默之时,孟玉芬带着人从田秀兰家里赶回来,她手里拎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着些许的米面,袋口绣着一个“云”字,一看就知道是从云家拿出去的东西,这一证据不过是使得两人的罪名更加板上钉钉而已。
池老三看着摆在面前的证物,忆起往昔表弟的恩情,自从表弟夫妇死后,自己不仅没有照顾好两人的遗孤,自家婆娘还想着法子从两个孩子身上谋取利益,自己却没能管住。
他虽然书读得虽然不多,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他也知道宋氏都是为自家打算,即使做了伤天害理的坏事,自己作为得益者完全没有资格像他人一样指责她。
池老三眼睛闭了闭,身躯有些发抖,一米九的壮汉直接向着村长和云家姐弟的方向跪下:“一切都由村长处置!只求村长看在春红为我池家开枝散叶,操劳多年的份上,同意由我替她承担所有处罚。”
村长抬眼看了眼池老三,又转头看向云婉晴,想听听她的意思。
云婉晴搂着弟弟侧身躲开了池老三的大礼,暗自思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自家已经掌握绝对优势。如果真的闹上公堂,堕了小池村的名声,反而会引起反效果。毕竟赃物已经追回,她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这个年代的人们大都希望事情能尽量在村子内部解决,而不是闹到外面去,甚至由官府插手处理。
云婉晴思及至此,向村长的方向微微躬身,面带委屈地回道:“就劳烦村长您处置吧,婉晴只求伯父和伯母不要再提起收养一事了,伯母也不要再接近我们家了。”
云婉晴的诉求很合理,这件事情不管发生在谁家身上都不敢再和池老三家来往了。
村长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晴姐儿确实是个知道分寸的好孩子。
他沉吟半晌,开口说道:“既然都同意我来处理,那就按晴姐儿说的,池老三家今后不得再提收养一事,宋氏也禁止出现在云家周围。晴姐儿和璐哥儿今天糟了大罪,池老三驭妇不严,德行有亏,去祠堂里跪七天,赔付云家姐弟三两银子。宋氏如若再犯,就收拾收拾东西回你的宋家村去吧!”
宋春红听闻要赔三两银子,先是张了张嘴想讨还一下,毕竟三两银子都抵得上他们家三四个月的生活所需了。紧接着又听到村长暗示如果再闹事就让池老三休妻,她吓得浑身一抖,低头不敢再说话。
“至于田氏,与宋氏同行知其有谋害之心,不加劝阻,助纣为虐,行盗窃之实。如今赃物虽然已经追回,但还是赔一石粮食,以示惩戒。等你家当家的从沁水镇回来了,让他去找我,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
云婉晴很满意村长的处罚,短时间内这位伯母应该都不敢上门找麻烦了。
池老三也没有任何异议,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布包虽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却被主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小心包裹起来,这里面正是池老三今日去镇上卖粮食所得的一两多碎银子。
他低着头地走到云家姐弟面前,黝黑的糙脸上浮现出因极度惭愧而产生的羞红色。池老三手足无措地将碎银子塞进云婉晴的手里,并承诺明天就将剩下的部分送过来,然后便无地自容地扯着宋春红匆忙离去。
孟玉芬盯着池老三交出钱,紧接着就风风火火地带人去田秀兰家里挑那一石粮食。
村民们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晴姐儿却半字不提让他们早日偿还借据一事,心下皆松一口气。他们并不是打算赖账,只是这两年收成不好加上流寇肆虐,村里人的境况实在艰难。最近天气渐凉,他们还想留些银钱安稳过冬。
云婉晴的态度令村民们对姐弟两愈加温和,住在云家隔壁的汉子见此时天色已晚,云婉晴来不及生火烧饭,便嘱咐姐弟两好生休息,等会让他们家婆娘送点吃食过来。
云家小院在经历了半天的吵闹后终于重归宁静,云婉晴这才有时间仔细详看一番今后的住处。
她身处的这个院子并不算大,只是一座小小的三合院,院内有口水井,旁边挨着一棵桂花树。花期已过,树上仅剩下零星几点金黄细小的花朵,微风轻送,隐约还能闻到一缕幽香。
面对着正屋站在院里,环视四周,她的左手边是一间略小的偏房,右手边则是连着的厨房和柴房。房屋的墙体皆以砖为墙垛,上垒土坯,青瓦封顶。
对比起村子里大片的茅草屋和土坯房,云家的屋子已经算是小池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了,所以无怪乎宋春红天天眼巴巴地盯着不放,千方百计地想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