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玄华宫中各处已点上灯火,四下无人,显得幽静雅致。
萧扶玉在床上歇了一天,到夜晚便不觉困意,歇不住的她便坐在罗汉榻上看些书,娴静温雅。
她身披一件玄金外衣,榻的一旁燃着些许炭火,便不觉的寒凉。春日渐渐暖起来,这炭火本该撤下的,奈何萧扶玉又着了凉,炭火便不再往下撤。
宫女端上来一碗白梨汤,萧扶玉便把书本放下,虽什么都不说,但心里还念着那避子汤的事。
白日薛太后把卫玠传去慈心宫的事,她也知晓了,还有说她饮酒伤身的事,肯定也是卫玠的手笔。
萧扶玉正捧着白梨汤要喝,便见着那心心念念的人走进寝殿来,她便顿住动作。
卫玠一袭玄墨的劲装衬得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干净利落,他面色平静,二人相视着。
这男人似乎是趁着夜色偷偷翻入宫来的,这群没用的禁军都没发现他。
萧扶玉把烫手的白梨汤放回桌面,卫玠来到身边,带着他那一如既往的冷漠气息,寝殿里的宫女见着卫玠的到来,纷纷退出殿。
不用想也知道卫玠是同她理论来了,不过她没打算听。
萧扶玉抬头瞧着他,轻轻开口道:“你喂我喝。”
桌面上的白梨汤散着热气,闻着香甜可口。
卫玠看一眼梨汤,萧扶玉见他迟迟不动,便掩唇轻咳了两声,显然还欠缺气色,是病着呢。
她伸手轻轻扯他的衣袖,“卫玠玠。”
卫玠指尖微动,不知怎么想的,最后还是坐下来,端起那白梨汤,她和曾经不太一样,但喜欢用叠字喊人的习惯还在。
她说这样显得亲切,所以不止对他一人如此,赵千檀亦是如此,他并不喜欢,如今也不想在意这个。
萧扶玉向着卫玠靠近些,瞧着他用羹匙舀起汤,她道:“烫,你吹吹。”
说着,她还演示一遍,吹了吹热汤,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梨汤,睫毛纤长且浓密。
卫玠的目光落在她面容上,微微停顿,终于开口道:“陛下为何不愿喝避子汤。”
萧扶玉不慌不忙地抬眸看他,回道:“那汤寒凉,我怕喝了体寒。”
言罢,她将卫玠持羹匙的手抬起,把汤喂自己喝下。
卫玠心绪微沉,继续道:“这不是理由,孰轻孰重陛下应该有决断的。”
萧扶玉渐渐蹙起了眉,隐隐带着不悦,“那什么是理由,你舍得让朕喝那种伤寒之物?”
他曾经最在乎她的,如今问都不问半句,这还是她那个卫玠吗。
卫玠沉默片刻,把该有的情绪全都收敛,他们之间何必说什么舍不舍得,没有意义,她以后比他更舍得伤他。
“陛下不是个任性的人,明知如若怀子,会使得处境变得更加复杂,何必增添累赘。”
卫玠说到此,舀着白梨汤吹了两下,喂向萧扶玉,放柔声线哄着她道:“这次是臣的错,就喝这么一次避子汤,往后臣会清理干净,避免让你难受。”
萧扶玉看着喂过来的梨汤,心头满是恼怒,可她这一回就想做个任性的人。
自小没娘,入宫后也无人疼爱,虽身居高位,却整日谨小慎微的活着,不得不对所有人怀有疑心。前世儿子萧潇成了她唯一的亲人,可她的疑心也害死了最疼她的卫玠。
如今只想重新来过,眼前这个人不像前世那般疼她,也没有以前顺着她的意。
萧扶玉带着几分赌气,“朕一次也不愿意喝。”
她轻轻将手一挥,却不慎推翻他手里的梨汤,只见那金纹碗摔在地上,香甜的汤汁洒了一地,也弄脏他的衣衫,浸湿一片。
卫玠墨眸里的光变得深沉,骨节分明的手掌也残留着汤汁,好在梨汤并不是很烫,不至于烫伤,只是微微泛红。
寝殿里沉凝了片刻,打碎汤碗的声音,宫女梨雅在殿外皆有听到却不敢入门来。
萧扶玉看见卫玠眉眼里深沉,不知为何有些不好受,低眸又瞥见他泛红的手掌,心间划过一丝自责与心疼,她不是故意赌气的。
卫玠站起身,什么都没说,用干净的手帕擦拭手上汤汁,他气宇冷漠得可怕,萧扶玉也不知怎么和他说话。
她以为卫玠会就此离开,却见他命她的贴身宫女进来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再平静地吩咐宫女再做碗白梨汤上来。
待宫女退下去,卫玠回过身看向坐在罗汉榻上的萧扶玉,方才披在肩上的外衣也掉落在地上,她紧绷着小脸,气色不佳,他知道她在朝他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