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鸟似乎嫌弃屋内憋闷,扑腾着翅膀往外头飞去,苏知玺依靠在窗边,掌心放了一把稻谷,红鹘乖巧地站在他掌中啄着稻谷。
松童进屋时就见自家公子神情放松,嘴角带笑,他站在门边,半晌没有出声。
“来了站外头做什么?吹冷风?”苏知玺看了眼松童,将窗子关好,两只鸟蹭着小缝飞了进来。
“奴才见公子玩的在兴头上,不敢来叨扰您。”
“嘴贫。”
方才逗鸟的兴致没了大半,苏知玺疲倦地靠在了榻上,手边的书过了大半天也没翻一页。
“让你找的人都如何了?”
“都找好了,光公子找了处小院子,幽都来的那几人都安置在那处院子中。”
苏知玺点了点头,“晚些时候我写封信,你带出府去。”
松童一一应下,苏知玺又推开了窗子,两只鹘鸟被憋坏了,窗子一开就扑腾着往外飞去,苏知玺手快抓住了那只灰鹘。
他提笔写道
“鹘鸟活泼机灵,病重无聊,此鸟甚是有趣。”
苏知玺病了,自从那日西郊别院回来后,他便夜夜不得安睡,入夜一闭眼,他就会坠入一个又一个缠人的噩梦中,夜里头睡不着,白日里吹了寒风便发高热,宫里头的御医每日都来诊脉,但说来说去不过是这副身子过于虚弱,气血两亏之下又每日服用大补汤药,两相对冲,身子没补回来,反倒是耗干净了最后一点元神。
来给苏知玺诊脉的刘太医是皇后的心腹,苏知玺喝的那些大补之药都是经他手配出来的,但尽管如此,刘太医却不明白皇后为何在明明知晓这位苏家大公子体虚的前提下还让他服用如此多的大补药物。
眼前的这位苏家大公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之色,身上滚烫,刘太医替他行了一圈针灸,在汤药的刺激下苏知玺猛地咳了一滩黑血出来,松童面色着急,“刘太医,我家公子怎么还吐血了!”
“这是心头淤血,公子吐出来反倒能畅快些,公子如今的身子就像是淤塞的河道,喝下去的汤药都堆积在了河道中,如今老朽正是在为公子疏通浑身筋脉血骨。”刘太医又在苏知玺手腕上扎了一排银针,“但公子实在不适合服用大补之药了……”
宫里头送出来的东西,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药材,但搁在苏知玺身上,那就是要人性命的慢性毒药。
松童苦着脸,“小的也知道那些药我家公子喝了不好,可那是皇后和丞相的吩咐……”
说到此,刘太医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宫中待了半辈子,什么下作肮脏的手段没见过,宫里头的每个人都有苦衷,有隐情,这位苏家大公子,不知又是谁手中的可怜人?
“老朽必当用尽一生功力替公子诊治。”
松童送刘太医出门,在出院子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医,我家公子若是按照如今这情形……”
“这位小兄弟,就像我方才说的,如若将咱们人比作河道,公子着身子如今已有积重难返之势,若是再不停药,堤坝倾颓那日……怕是不远了。”刘太医照看苏知玺多年,他回想道:“去年冬日,公子从千佛山礼佛回来后便已经是九死一生,老朽已经是将祖师爷传下来的阵法都施了才从阎王手里头抢回来一条命,可结果你也看到了,公子养了这一年,到头来也没起色。”
去年千佛寺……
松童不敢回忆,他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浑身发冷,他面无血色地念道:“多谢太医,多谢太医……”
“哎……”刘太医叹了口气,“公子还会再烧几日,若烧退了这场病就该好了,若退不下去,小兄弟再派人来请老夫吧。”
松童送了刘太医,回屋时苏知玺已经醒了,他撑着身子靠在枕头上,喉头腥甜,地上还有一滩污血,“太医走了?”
“公子您好生躺着,小的给您去煎药。”
苏知玺垂眼,鸦羽似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了一片青色的阴影,他其实也知晓,每次病一场,刘太医也没有根治的法子,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地给他续命罢了。
“把太医配的药煎了去吧,加大药量,明儿我要进宫。”
“公子!”松童面色着急,“太医配的是五日的药量,您这怎么能全喝了!”
苏知玺不悦,“反正我这身子都这样了,又喝不死人。”话里头一股子自暴自弃,但很快,苏知玺勾着唇角冷声道:“既然我不好过,那其他人也别安生,明儿咱们进宫看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