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宫里来人了,丞相要您去正厅接旨。”苏郎仪身边的贴身小厮来到了苏知玺的院子中,向他行了个礼匆匆说道。
苏知玺此时恰好换了一身衣裳,传话的小厮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公子,奇怪,难不成公子早就知道宫里会来人?
可是也不对啊,这宣旨的公公也才到相府!
“走吧。”苏知玺打断了小厮的胡思乱想。
他穿着一身白袍,华服玉冠,衣袍袖口处绣了银丝,银丝勾勒出来的流云纹仿佛在苏知玺的步履下缓缓流淌,穿着白衣披着狐裘的苏知玺在漫无边际的白雪下显得格外飘渺出尘,叹一句羽化而登仙也不为过。
“公子,原来您说的出远门是去幽都啊……”领了旨,松童跟在苏知玺后头念念叨叨,“哎呀,幽都那地方听说冷的能把人耳朵给冻掉了,公子您可没去过幽都吧,小的得回屋再多装些厚衣裳,公子您可不能着凉啊,这离家万里的,公子您若生了病小的可没法交代。”
苏知玺停住了步子,转身,拍了拍松童的脑门,“聒噪。”
还没走到院子,远远地,苏知玺就见到了一道身影,原本喋喋不休的松童在见到苏郎仪后里面闭嘴了,他本分地行了个礼,苏郎仪抬手:“你先下去吧。”
松童对这位铁面无私的丞相打小就怕得紧,他看了眼苏知玺,在苏知玺点了点头后,立马退下了。
“宫里的旨意你也接到了,此番去幽都,切记要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五殿下心思干净,没什么谋划,你要多替殿下思量,五殿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要记在心上。”
苏郎仪带着苏知玺走在花园湖边,隆冬时节园内百花凋零,湖面结冰,偶有几只寒鸦伫立枝头,也只觉得寒冬凄厉。
“此番从廷尉寺调人前往幽都,陛下本未属意你,还是五殿下向陛下直言举荐,这一趟若无差错,为父也能替你往上调一调官职,廷尉史总归是官位低了。”
“父亲,廷尉寺清闲,适合儿子。”
苏郎仪看了眼苏知玺,“也罢,不过此次去幽都,你务必要放在心上,五殿下信任你,才在陛下跟前美言让你一同去幽都赈灾。”
“赈灾?”苏知玺眉头轻皱,故作不解。
苏郎仪随口解释道,“不过是民间流言说幽都雪灾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虽说天子脚下不会发生此等灾祸,然陛下挂念百姓,仍旧派两位皇子以及定北王前往幽都一探虚实,若真幽都部分地方灾情严重,便适当赈灾。”
若说自欺欺人,烛都这些官员可是个顶个的强。
苏知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听得漫不经心,在苏郎仪说完后,他也只是淡淡应道:“父亲说的是。”
苏郎仪的目光落在了跟前这个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皆与他大为不同的独子身上,早些年间府中不是没有传言,丞相模样不算俊美,府中大夫人更是眉眼平淡,怎么就生出了大公子这般貌美的儿子,且罗婉柔自从苏知玺出生后便长住于佛堂,母子感情淡薄,苏郎仪又一心扑在朝政公务上,这位大公子的身份来历着实令人生疑。
只是随着苏知玺年岁渐长,府中始终只有一位大公子,苏朗仪何等精明的人物,若是独子来历真有问题他怎么可能容忍,渐渐地,关于苏知玺的各种流言蜚语也就淡了。
苏郎仪也不求苏知玺光耀门楣,他替苏知玺拢了拢衣襟,“雀奴,人这一辈子有太多身不由己,你生在高门,已是许多人三生都求不来的富贵,为父别的做不到,但只要你在这世上一日,便保你富贵一天,你……勿怨恨我与你姑母……”
“父亲严重了,雀奴既生在苏家,便已无二心。”苏知玺低眉轻声说道,模样无比乖顺。
“等再过几年,好好把身子养养,就出去走走吧,九州万里疆土,有许多好风光为父都没见过,你天性淡泊不喜名利,想来会喜欢那些湖光山色。”也不知是不是如今烛都杂事纷扰,一向铁血的苏郎仪也在俗事间多了些柔情,不管怎么说,他这辈子也就只会有苏知玺这一个儿子,力所能及的时候他给予一些父亲的温情也不是不可以。
“多谢父亲关怀,宫里头刚来了圣旨,还请父亲赎罪,雀奴还得先行一步,回去吩咐松童收拾行囊了。”
“去吧,正事要紧。”苏郎仪笑了笑,大概是苏知玺跟着傅乾辉一同去幽都正中他的下怀,此刻苏郎仪面色和缓,在苏知玺转身之际,他还将人叫住,“雀奴,这是你头一回出远门,万事小心。”
苏知玺一如既往的淡漠,苏郎仪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神情惘然。
正如他所言,这一路走来,他有太多的不得已、身不由己,无论是本心还是外力,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认。
父子温情,承欢膝下,他既然选择了权势富贵,那么这些人之常情总归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顺帝的旨意,三皇子傅乾毓、五皇子傅乾辉、定北王傅九襄以及廷尉史苏知玺共同前往幽都,并携三千两雪花银,若途中北地雪灾过重可适当赈灾。
顺帝这话说的委婉,既没有直言幽都雪灾严重到了需要烛都赈灾的地步,但却给了傅九襄赈灾的权利,其中分寸自然能够把握。
“公子,行李都装进箱笼中了,明日启程您什么都不用操心。”松童手脚麻利,外室堆了两大箱子,苏知玺无奈地看着神情期待的松童,“此行去幽都不是游山玩水,行李再精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