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苏知玺反应了过来,他斜睨着傅九襄呵气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额……”难得啊,傅九襄竟然有些羞怯,他贴在苏知玺耳边快速说了两个字,“苏野。”
苏知玺,傅九襄,傅在野。
苏九,苏野。
苏知玺轻笑道:“你叫自个儿苏野,问过我同意了么?”
傅九襄梗着脖子,“有什么同不同意的!”
“阿野。”苏知玺抬头,盯着傅九襄突然叫道,他的眸子干净,穿着沐羽的衣裳身上沾染了淡淡的药香,傅九襄被他盯得浑身燥热,特别是这一句轻言细语又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阿野,在那一瞬间他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滚烫的熔浆裹住了,烫的不像话,密密麻麻的欢喜涌上心头。
苏知玺指着傅九襄,“九郎是他呢,他在家中排行老九,大家都爱叫他九哥。”
“那你呢?”沐羽不解,“明明你才叫苏九。”
苏知玺乐得弯下了腰,一把锦缎似的黑发拢在了颈间,他靠在了廊下的柱子旁:“反正我不是九郎,他才是。”
“阿野,你说是不是呀?”
一贯莽夫似的纨绔竟然变得无比纯情了起来,他望着苏知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耳廓通红,凌厉的眉眼尽是无措。
许久后,才听见傅九襄瓮声说了句:“你说的都对。”
傅九襄从未做过捣药此等事,做起来笨手笨脚,苏知玺披着外袍站在廊下,远远地看着在院子中跟在沐羽身后烛都年轻的小王爷,徒然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后堂中烧着炭火,厚实的棉帘御寒防风,排成一排简易的床榻上伤患们或坐或躺,其中这些人多半是青壮年男子,都是生活在沙城中没见过什么显赫人家的百姓,此刻这看着便不食人间烟火的苏知玺站在他们眼前,精致华美的面容虽然苍白却难掩艳色,形销骨立的身子在身后纷飞的暴雪下简直如仙人般出尘,满堂蓬荜都在须臾间熠熠生辉,犹如一幅娓娓展开的绝美画卷。
“小哥哥,你站那不冷吗?”
一双瘦弱的小手扯了扯苏知玺的衣角,低头,就见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岁的男童怯生生地站在苏知玺跟前,捏着他衣角的那只手黢黑干瘦,就像是干枯的树皮包裹着手掌,清晰可见的皱缝间满是泥垢。
苏知玺又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这小男孩的两只手臂完全萎缩成了畸形,就像是没了水分的藤蔓执拗地攀附在墙皮上,长成了歪歪斜斜的形状,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叫什么?”
“喜儿。”
苏知玺伸手摸着喜儿的头顶,温声问道:“你家里人呢?”
“都死了,房子被雪、压塌了,爷和奶没出来……沐哥哥说他们都死了。”
“你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意思吗?”
喜儿摇头,大概是苏知玺长得好看,小孩子都爱亲近,喜儿抓着他的袖口瘪瘪嘴大哭道:“我要爷和奶!我要爷和奶奶!呜呜呜……”
苏知玺没安慰过小孩子,他朝不远处的傅九襄求助。
可谁也没想到,傅九襄这厮一走进,喜儿立马就不哭了,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苏知玺后头,一张脸上脏的只能看见双眼睛,“你这是打哪儿拐了个小屁孩过来。”
“他是我在城门口捡到的,捡到他的时候瘦的像只猫,在雪地里头冻的只剩一口气了,睡在两具尸体的怀中。”沐羽朝喜儿招了招手,“过来,带你吃饭去。”
苏知玺只觉得衣袖一重,“还不肯走?”傅九襄笑的更乐了。
他一把将喜儿夹在了怀中,“我带你去洗把脸吧,脏的像只小狗,我看你叫狗儿算了。”
傅九襄这人从小就是个霸王,就算在小孩子面前也依旧是个大霸王,苏知玺戳着笑,嘴角上扬,沐羽站在他边上,叹了一句:“两位或许是沙城的贵人啊。”
沐羽这心思对上直愣愣的傅九襄或许有用,但在有着九曲玲珑心的苏知玺跟前,可真是没法看。
苏知玺笑而不语,就用那清澈幽深的眸子盯着沐羽,不过片刻,沐羽就败下阵来了,他无奈道:“先前几次试探对不住!只是我这医馆里头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我既救了他们,就不想再让他们陷入危局中。”
“我与傅……苏野意外来到此地,承蒙搭救,万般感谢。既萍水相逢,便是有缘,沙城混乱至此,想来是时候来人了,沐大夫不必忧心。”
沐羽乐呵呵地笑着,“既然小郎君能保证我这小小医馆不会受到牵连,我自然会尽好医者本分,用尽全力还小郎君一个康健的身子。”
听到此话,苏知玺面色一变,他犹疑道:“我这病,乃陈年旧疾……沐大夫有法子?”
“怎么,之前我瞧苏九兄你一副超然出尘的模样,以为你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呢。”
苏知玺轻启双唇,冷冷清清地说道:“若是能活,谁又想死。”
“都是在俗世中打滚的可怜人,谁不想活着啊,沐大夫,在下的病,还请大夫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