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这是要当众验尸了。
片刻之后,几个年轻衙役抬着贴着黄符的棺木走了进来,推开棺盖走到一边,那眼神怎么也不想往棺木上落。
魏真无甚表情地走出来,卷了卷不太合身的衣袖,打开脚边的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双她今早刚放进去的筷子,在尸首身上各处查看着。
原本看到她拿出一双筷子的温止陌眉心跳了跳,可随后看到那稚嫩的小脸上显现出的专注和沉静,心中多了几份沉思。
昨晚那个咋咋呼呼的小鬼,看来真的有些本事。
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虽然干净,但依旧带着几分稚气,身上那件看不出颜色的袍子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破布,只是那双瘦长纤细的手下微微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手腕,和那双掩在发丝下的黑眸一般,异常晃眼。
“找到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温止陌的思绪,魏真从箱子里取出一把小刀,当着所有人的面抓着那只已经轻度腐败的手,从死者的指甲缝里挑出几条泥灰,用纸兜好呈了上去。
温止陌走下公堂,高大的身形一瞬间对魏真这个营养不良的小矮个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障碍,一双微微拧起的眉却恍若未觉。
“这泥灰,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人,这泥灰看似不起眼,但这褐中掺白的颜色,乃是城隍庙中的香炉里常见的香灰,只不过访仙镇的城隍庙多有几分冷清,香灰浸了水,还掺杂着点香炉的锈水,就变成褐色了,不过这白色却是新鲜的香灰,大人可以仔细辨认一下。”
温止陌微微点头,将棺材里的死尸打量了一番,“徐明的死因为何?”
“这就是比较有意思的地方了,”魏真似笑非笑地勾着唇,眼底的光带着几分暗沉,“其亲属说在荆河上游的树林中发现他时,他呈跪姿头抵巨石,头部的伤口恰巧对在巨石上的血痕处,由此断定为自杀,不过他头部的伤口却不止一处撞伤,应当是多次撞击之下造成的。”
“这又有何异常?若是他当真一心求死,一次撞不死,自然会多撞几次,难道就凭此就能断定他和浮尸案有关?”温止陌还未说话,一旁的县令有些坐不住了,只是这话出口,总带着几分怪异。
魏真眸光微闪,笑道:“大人所言不差,但昨日我连夜去了树林中查看,发现徐明自尽的那块巨石上只有一个血斑,若是寻常人以头撞石,必然头破血流,两眼发晕,不可能撞在同一处,而且,小人刚刚发现,他头部的伤口之中有铁屑,必然不是因撞巨石而死。”
昨夜她去林中的时候,险些被印迹的凶手发现,仓促之下只能潜水回来,差点没成那第三十七具浮尸。
温止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县令,又将清冷的眸光落在魏真的脸上,“这么说来,他伤口处的铁屑是城隍庙里的香炉上的?而凶手是在城隍庙香炉旁杀的人,却把尸体弄到了荆河上游,因为那里是他之前早已打探好杀人抛尸的隐蔽之处……”
“而他将另外那三十六人的尸体推进河里时,又将此人摆成自杀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徐明并不是他行凶的目标,只是无意间撞破了他的事所以动手,或者是凶手想找一个替罪羊,只要事后在镇上散布一些谣言,便能将事情都推到徐明的身上。”
魏真笑着点头,这大人虽然毒舌了一点,但还有几分头脑。
“县令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上人前去城隍庙。”温止陌略带压迫感的眸子凌厉地扫向一旁,在县令有些暗沉的脸色中带着人大步走出去,顺带拐走了只到他肩膀的小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