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宗的几座峰头下都埋了极品灵脉。灵气过浓,偶有溢出。久而久之便汇聚成云,时不时要落一场雨。
雨中蕴含些许灵气,但远不及弟子修炼时足用的灵气浓度,因而雨水只用来滋养草木花叶罢了。
当年的杨铮不懂这些。他出身贫瘠之地,故乡灵气稀薄难以修炼。
万般不容易才进了天衡宗,甫遇着一场灵雨,当即喜不自胜冲到了雨里去,吓得领他进门的师姐连忙打伞来遮。
谢疏寒侧头看向杨铮。
他作为一个听众,见杨铮说完一句话后就停顿在这里,体贴的轻声问道:“然后呢?”
杨铮微微一笑,“然后,领我入门的师姐连忙为我解释了缘由,我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
那般灵气稀薄的雨水,别人只嫌雨水打湿衣裳,躲都来不及。
只有杨铮——只有他,目光短浅,举动可笑至极,一同入门的弟子都在笑话他。
他将此事记了好多年。将那种难堪、那种羞窘,永远记在心头。
只是如今再提起来时,已没了年轻时的窘迫愤恨感,只余感慨:“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记得这件事的,却只有我一人了。”
与杨铮同届的弟子们造化都不如他。千年已过,其他人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只有他,也只有他,有了如今的成就。
成了修真界独一无二的……仙尊。
杨铮语气有几分怅然,说完后也不再言语,整个人安静下来,似乎还在回忆从前。
谢疏寒知道杨铮只有倾诉之意,而非愿意与他交谈。
他深谙听者之道,便不多言,也随之长长的叹息一声,仿佛同样在感叹物是人非。
他这么一来,反倒是杨铮振作起精神,说道:“不提了,终究是往事罢了。如今我有昭昭陪伴在侧,便足矣。”
谢疏寒轻轻一笑,颔首轻语:“自然,如今有我陪你呢。”
杨铮闻言亦微笑起来。
两人行至开阳峰下,漫步走上石阶。一座山峰十分高耸,从山脚走到峰顶,还有好远一段路。
杨铮走着走着,越往上,心情就越来越好。
他转头向谢疏寒温和轻笑道:“初入宗门时倒还有一事。我那时觉得宗门气势巍峨,还心生畏惧过。”
天衡宗内门地界有八座峰头拱卫掌门主峰,外门亦是峰头林立,气势巍峨。
听说天衡宗祖师爷开宗立派时,此处原少了一峰。祖师爷便从极北之地选中一险峻高峰,移山而来,着实尽显大宗气派。
杨铮还记得自己刚来天衡宗时,在宗门界碑外所见群山巍峨、气势磅礴。
他那时立于宗门外,身影是那么的渺小,天衡宗于他而言是那般高高在上,以至于他曾每每都只有仰望。
谢疏寒听他这么说,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温柔的附和道:“宗门气阔,时人为之仰望是常事,”
他眼也不眨的把自己搬出来当例子,“你将我接来宗门时,我又何尝不是惊于宗门的威势呢?”
杨铮侧首看他,眸光浅浅,好似酝酿了许多情绪,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之后呢?昭昭再见宗门时,心境如何?”
“之后我便悟出一个道理,宗门气势巍峨自无需惧怕。”谢疏寒温言笑道:
“宗门是护持庇佑自身之地。咱们宗门越令人心生畏惧,我身处其中,便越觉安心。”
杨铮一笑:“自然如此。”
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谢疏寒的说法:“昭昭与我所思无异。”
谢疏寒说了句场面话来捧场,“可见你我心意相通,不愧为道侣。”杨铮会说情话,他也会讲。
杨铮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是极。”
昔年往事,无论如何作想,总之他如今早已释怀。
曾经的弱小、为不停往上爬而吃的苦,杨铮已经不在意了。
他如今已身处顶端,是天衡宗、是无数人需要仰望的存在。
世人只记得他是朔星仙尊。不会记得曾经渺渺万千人中一个不起眼的弟子杨铮。
万人敬仰,竞相追捧,这是杨铮从前从未享受过的风光。
他乐在其中。
谈话间两人已经行至开阳峰顶。
杨铮将谢疏寒送回住处。看着谢疏寒与自己告别,旋即从自己伞下提裙走出,踏上两层台阶站在回廊上,背对着他正准备推门进屋。
杨铮忽然道:“昭昭。”
谢疏寒回头,微笑以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