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傍晚,在承乾宫,皇后收到了一封密信。珍儿拿给她的时候,她已知这是弘昼的信。她展开一看,不禁有点吃惊,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合上纸,叫珍儿拿去火上烧了。珍儿见她神情严肃,问道:娘娘,出了什么事?福晋白日里来的时候,和亲王怎的不让她捎来?皇后不置可否,道:没事,和亲王太鲁莽了,幸好皇上没找到什么线索。
珍儿听不明白,道:王爷做了什么?皇后摇头道:没事,你不要多问。一会儿你叫人传话给他,就说是我的意思,叫他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他那性子,还是沉不住气……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心中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那个女人才见了光,怪不得皇上会在这时候这么做,此举反而便宜了她……少时,袁春望进来了,对那拉氏道:回皇后娘娘,和安公主忌辰的事都安排好了。皇后一笑,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听外面有人说道:嘉妃带着十一阿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叫进。嘉妃手牵着还未满四岁的永瑆走了进来,自己向皇后请安,又让永瑆给皇后叩头。永瑆跪下,道:永瑆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那拉氏忙笑道:快起来,珍儿,给十一阿哥拿果子吃。永瑆起来后,走去嘉妃身边,珍儿捧了新鲜水果来给他挑。
嘉妃道:皇后娘娘,臣妾看您这终于好多了,心里也高兴。那拉氏道:这段时间,你日日来看本宫,真是有心了。十一阿哥和我们永璂一年的,应该经常一处玩玩。嘉妃立刻起身,要叩头感谢,那拉氏道:妹妹免礼,坐吧。嘉妃坐了,道:皇后娘娘,您宽厚待人,六宫就应该让您这样的人来主持,这都是姐妹们的造化,我们母子感恩不尽。
那拉氏见她低眉顺眼,右眼下的一粒小黑痣,平添了娇俏和妩媚,道: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计较些什么,本宫看,你如今和我是一样的,这些年,性子平和了许多,所以有了永瑆,这也是你的福气。嘉妃道:您说的是,有了永瑆,臣妾也满足了。您一直帮我们金家照顾着四阿哥,金家永不忘记您的恩典。四阿哥由您抚养,是他的造化,姐姐在地下也放心。
那拉氏一笑,道:瞧你说的,永珹是皇上的儿子,那时候你姐姐走了,一个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多可怜哪,本宫自然要好好照顾他。嘉妃道:当时满宫那么多嫔妃,皇上独把四阿哥给了您,正是认为娘娘您妥帖,容得下人,是真的看重您,后来果然您就做了六宫之主。
那拉氏道:这也是永珹给本宫带来的运气。嘉妃忙道: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那拉氏一笑,道:妹妹想多了,这就是随便说说话儿。嘉妃道:娘娘您待人是真好的。臣妾进宫这些年,也就只服您。那拉氏道:早些年,妹妹你年轻,火气大,不想上了那……的当,但皇上终是明白了,一些个奇巧之人,终是不长久的。
嘉妃道:娘娘,当年……和傅恒大人明明有私情,一起欺瞒着皇上,臣妾实在是看不过,为众姐妹出个头,结果皇上还向着她。皇上只是被一时蒙蔽了,他心里是有数的,后来不久她不就失宠了,最后病死了皇上都没去看一眼。那拉氏微笑道:本宫都明白。只是这一年,本宫看你真是修身养性,定是为了永瑆吧。说着叫珍儿把十一阿哥带去一边儿玩。
嘉妃心里知道,她要吩咐什么事,道:娘娘,宝月楼这位,臣妾也是看不过眼,不过看娘娘您都忍着,臣妾还说什么。那拉氏道:容妃是外族女子,行迹脱略些,太后她老人家是愿意宽容的,只是吩咐本宫务必尽皇后教导管束之责。所以本宫想,就给她一个小教训警诫一下。嘉妃听这意思,是要动容妃了,踌躇了一下,道:娘娘可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那拉氏淡淡地道:本宫做什么都是为了皇上。嘉妃听了这话,心中狐疑不定,容妃如今盛宠,就是太后要动她,也得顾忌着皇帝,一时没说话。那拉氏温言道:你不要害怕,本宫绝不会故意拿她做法儿,就是小惩大诫一下,否则皇上那里,本宫第一个会落不是。嘉妃忙道:臣妾明白,到时候臣妾定听娘娘的吩咐。
嘉妃出了承乾宫,一路思量,永瑆道:额娘,珍儿姑姑好,下次我们再来这里玩,好不好?嘉妃摸着他的头,道:好,永瑆如果乖乖的,额娘便带你再来。一时想:皇上既然没发话,动容妃定不容易,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想到这里,叫人送儿子回自己的储秀宫,自己往养心殿去了。德胜见她来了,许久没见过她,忙上前见礼,陪笑道:嘉妃娘娘,您来的不巧,皇上不在。嘉妃心想:李玉也不在,听闻皇上开年以后,晚上不处理政事,这定是又去了宝月楼,心下一阵嫉恨,于是和德胜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帝和李玉正在舒妃的钟粹宫。皇帝久已不来,舒妃特别高兴,陪皇上弹琴,下棋,赏自己种的盆花儿。皇帝见她欢喜的模样,道:你啊,就是藏不住心事。舒妃笑道:皇上来了,臣妾高兴,藏什么藏?臣妾才不像有的人哪,明明心里高兴,面儿上还对皇上端架子。皇帝道:你这是说谁?舒妃忙道:没有没有,臣妾胡说的。皇帝道:上次,你家那事儿办得好,回头朕会好好赏。
舒妃忙道:臣妾家为皇上办事是应该的,可不敢受赏,臣妾已经位列四妃,臣妾弟弟皇上也早给了副都统,额娘和阿玛都感谢皇上的恩典。阿玛早已退下来颐养天年,我们纳兰家就是皇上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次不错,没提前嚷嚷。舒妃脸红了,道:皇上,瞧您,臣妾也不是才进宫的舒贵人了,您总得把人往变化了看。皇帝道:原来,这还是朕的不是?舒妃扭捏道:皇上,您就别再打趣儿臣妾了。皇帝一笑,拿过茶来。
舒妃又道:皇上,臣妾啊,和您说一件事。皇帝看着她。舒妃在皇帝的眼光下瑟缩了一下,才道:臣妾不是捻酸吃醋,但您老去宝月楼,对容妃妹妹不好。皇帝拿着茶碗盖子,轻轻地划动,道:你知道些什么?舒妃看看左右,皇帝便示意李玉下去。屋里再无旁人,舒妃才低声道:最近这些天,皇后娘娘的早会,容妃都没到,臣妾瞧着娘娘可生气了。皇帝沉吟道:你是说皇后她……舒妃忙道:皇后娘娘性子好,是容妃不懂规矩,她就是脚崴了,也不能天天不到,而且在早会上,臣妾听人说太医院诊断她早就能走路了,大家都在议论。
皇帝道:那你是说朕老去宝月楼,她便不守规矩了?舒妃道:皇上您自然是不会惯着她,但她是才入宫不久的,原来在外边儿自由惯了,一时懈怠了也是有的。皇帝道:行,那朕去给她提个醒儿。舒妃道:皇上,您可不能说是臣妾说的,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要怪臣妾嚼舌根子。皇帝道:好,朕不说,回头有什么,你尽管来告诉朕。舒妃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和皇帝的关系将更亲密起来,心花怒放,跪下一福,道:臣妾遵旨。
回教的清真寺在宝月楼对面,隔着长安大街遥遥相望。下午,璎珞主仆乘车而来,在街对面的胡同里下了车,然后走去对面。璎珞身旁是穿着回装的小全子和珍珠,还有从椿树胡同带来的二十多人守卫,这些人穿着民装,下车后,小全子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四散开来,从各方位看着璎珞主仆向街对面的清真寺走去。